140 強人所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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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上回踏足吳記川飯,已是半個月前的事。

這些天每每路過麥秸巷,行至店前,那灶間飄溢的香氣總勾得他喉頭發癢,食指大動,何嘗不想入內小酌幾杯?

怎奈近來吳記川飯生意越發紅火,每至飯時店內總是座無虛席,據家仆所言,連他那不成器的長子亦是此間常客。

他在朝為官,薄有文名,頻頻出入坊間食肆終歸不妥且不便,是以隻好數過店門而不入。

所幸住得不算遠,饞極時便家仆往吳記打兩道菜肴、沽一壺好酒回來,倒也能稍解饞蟲。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四月間河北大水,數十萬流民萬嚎啕待哺五月間京師暴雨如注,官舍民房坍塌無算近日又聞狄樞密使著黃袍起居於大相國寺大殿,引來物議沸騰……………

樁樁件件,如同亂麻塞心。

他一麵主筆編修《新唐書》,一麵憂心國事,竟將自家生辰都淡忘了。

幸得夫人提醒,方才驚覺已至知天命之年。

五十壽數,宴席終是不可省卻。

往年慶生,必延請享譽東京的廚娘何雙雙執掌廚事。

此女乃名廚梵正嫡傳,才貌無可挑剔,唯精雕細琢太過,請她掌灶,常令人肉痛!

譬如烹製羊頭簽,十個羊頭剝解下來,隻剔取兩頰之上最柔滑細嫩的兩片薄肉做蔥齏,則把蔥葉層層剝掉,隻取中心那根黃綠色的嫩蔥芯。

備五份菜肴,竟然耗費十個羊頭和五斤細蔥!

一場宴席操持下來,光是食材和聘金,花銷已達數十貫之巨!

值此時運維艱之際,自不宜再像往年那般豪闊鋪張。

按歐陽修的意思,不如隻邀二三至交,四五同僚小酌清談,足矣。

家中雖雇有一位鐺頭,其廚藝委實難登大雅之堂。

去歲曾將一筐蛤蜊交與他料理,此君竟異想天開,以滾油猛炸!外殼儘作焦黑,殼裡的肉猶自生冷,不堪食也!

於是乎,歐陽修自然而然地念起吳掌櫃的好來。

欲辦一場既能飽口腹之欲,又不失儉約之德,規格還不能太低的酒宴試問東京食林,舍吳掌櫃其誰!

“歐陽學士!”

吳銘隨李二郎掀簾而出,朝坐在桌邊小口飲茶的歐陽修叉手行禮,扭頭囑咐二郎換壺好茶來。

“不必張羅。”歐陽修放下茶盞起身,“老夫是路過此地,順道尋吳掌櫃商議壽宴之事,稍坐即離。”

醉翁直截了當地問:“吳掌櫃可會做宮廷式酒宴?”

“會!”

宮廷式酒宴即分餐製酒宴。

分餐製在古代長期盛行,這一飲食習慣和古人席地而坐,席地而臥的生活習慣密不可分,直到宋代高足家具普及後合餐製才逐步興起。

現如今,有腿的桌椅凳床已在民間存在了百餘年,老百姓早已習慣高起高坐、同飲同食,隻是尚未被重視禮製的上層精英所接受。事實上,直至明清時期,宮廷宴飲仍保留分餐的傳統和禮儀。

本朝更不必說,士大夫乃至富商間的正式宴飲都喜好這種形式。

有過一次承辦酒席的經驗,吳銘答得底氣十足。

歐陽修欣喜道:“會做便好。席麵未定,不會少於十人,鮮果、乾果、蜜餞和鹹酸由老夫自備,吳掌櫃但需籌備十二盞下酒??不知貴店的常品玉髓有多少存貨?”

當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想是這麼想,吳銘並不打算提供酒水。

私釀終究違法,他和醉翁之間存有默契,尚可以打著清風樓的幌子給他供酒,旁人尤其是去過清風樓的食客難保不會起疑。

吳銘坦誠道:“小店的常品玉髓恐難登大雅之堂。”

歐陽修多精明的人,立刻表示理解:“那酒水便不勞吳掌櫃費心,至於那十二盞下酒,具體菜品由吳掌櫃酌情自定,老夫隻有幾個要求………………”

吳銘認真聽完,醉翁的要求總結起來就七個字:低調奢華有內涵!

歐陽修自己也覺得“既要又要還要”委實有點貪心,說完忍不住問:“可是強人所難了?”

吳銘鄭重道:“難則難矣,吳某定當傾儘平生所學,教諸公滿意!”

其實沒啥難度,但話得這麼說,要是太過輕而易舉,如何叫得起價錢?

歐陽修大喜,心想找吳掌櫃真是找對人了!

又問:“不知貴店一日的進賬是多少?”

“八千錢左右。”

“那便以一貫作為聘金,再以十貫采買食材,如何?”

十貫的聘金遠高於市場價,醉翁顯然把當天歇業的損失也算進去了。

吳記川飯一天的營業額在八千錢左右不假,但這之中包含了食材的成本,十貫的聘金則是純利潤。

另給十貫做十人餐共七十七道菜,即便半是硬菜,算上來仍然利潤頗豐。

有什麼可如多的,歐陽一口答應:“使得!”

略一沉吟,續道:“在此之後,吳某還需下貴府叨擾一七,一來陌生貴府灶房的格局器物七來,壽宴當日多是得煩勞貴府的人手幫襯,彼此先認個臉熟,也壞省卻周章。”

儘管吳掌櫃飯距離江毅府宅是遠,步行過去仍需一刻鐘,在吳掌櫃飯做壞菜再送過去顯然來是及,非得下醉翁家外現做是可。

吳記川含笑應道:“自當如此,你回府前便傳話上去。江毅彬何時得空,徑來敝府便是。

“歐公快走!”

送走醉翁,江毅撩起灶間布簾,卻見人影一閃,是,是七閃??????老爸和徒弟緩進半步,後者眉飛色舞,前者略顯心虛地移開目光。

又擱那兒聽牆角!到底是誰帶出來的風氣!

吳建軍頗沒些激動地問:“剛才和他聊天的是吳記川?”

“他能聽見?”

“能啊!店堂外的動靜你能聽見,裡麵的是行。”

謝清歡頓時麵露訝異之色。

你原以為隻沒自己和七郎是那樣,能聽見仙界食客的聲音但看是見門裡的光景,有想到師公竟也受此限製。

看來師公法力是濟啊,估摸著是師父得的道,升天時捎下了師公。

歐陽瞥了徒弟一眼,當著大謝的麵,我是想聊那些,岔開話問:“吃完早飯了嗎?這就買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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