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笑笑,搖頭說:“沒什麼。”
祝曲祺把腦袋轉回去看著前方,下意識鼓了下腮,她明明聽到他說話了,難道不是跟她說的?
邱嶼跟在謝聞身側,除了和祝曲祺說了兩句話,其餘時間都保持沉默,時不時瞥一眼謝聞,他發現自從見了祝秘書,自家老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淡淡的愉悅氣息,臉上的笑容比過去幾個月加起來都要多。堪稱奇景。
上了車,祝曲祺給司機說了酒店的地址,叮囑他開慢點。
商務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謝聞摘了墨鏡,靠著座椅上的頸枕閉目養神。
祝曲祺知道他沒有睡著,猶豫再三,她側過身,聲音輕輕地問:“謝總,你暈車嗎?”
謝聞睜眼,“不暈”兩個字在唇齒間徘徊了數秒,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換成了另外的字眼:“有點兒。”
“那你要用暈車貼嗎?”祝曲祺貼心地詢問。
謝聞低低地“嗯”了一聲,就看見祝曲祺打開她那個百寶箱小包,找出一片暈車貼遞給他。
祝曲祺默默腹誹,看來上回謝聞暈車不怪我車技不行。
很好,愧疚感少一分,功德加一。她能少敲幾下電子木魚了。
謝聞沒接,伸出手,將西服的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一截鐵灰色的襯衫袖口。金屬表帶和袖口之間露出一片冷白色的皮膚,薄薄的皮肉下,青紫血管清晰可見。
祝曲祺愣了愣,指尖捏著那片小小的暈車貼,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很怕自己會錯意,冒犯到謝聞。
“幫我。”謝聞開了口,音色如常,“謝謝。”
祝曲祺心跳忽快忽慢,這會兒跳得很快,她故作鎮定,其實思緒早就跟心跳一塊亂了:“好、好的。”
她撕開暈車貼後麵的紙,橢圓形的一片,貼在他手腕內側,擋住了清透的肌膚。
坐在副駕的邱嶼瞄了一眼後視鏡,被入眼的畫麵驚呆,莫名有種自己是電燈泡的錯覺。
或許他不應該在車裡,應該在車底。
司機也這麼想。
把人安全送到酒店,陪同辦理完入住登記,祝曲祺鬆了好大一口氣。
“謝總,舟車勞頓,您好好休息。”祝曲祺代表公司發言,語氣十分官方,“有什麼需要隨時聯係我,您助理有我的聯係方式。”
謝聞張口,頓了一下,尾調上揚:“隨叫隨到?”
祝曲祺篤定道:“隨叫隨到。”
半夜十二點一個電話打過來我也會立刻從床上爬起來為您提供服務,多睡一秒都算我失職。
“我知道了。”謝聞嘴角淺淺彎了一下。
祝曲祺返回公司跟老板複命,彙報完畢就去忙自己的事。
準點下班,祝曲祺在網上訂了食材,支付成功後,她習慣點進支付寶收割螞蟻森林的能量。手指下拉列表,祝曲祺發現眾多好友裡隻有謝聞還有能量,點開他的頭像,幾個綠色的能量球上下浮動。
每顆球的能量都超級多,祝曲祺眼饞不已,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手,使用了能量雙擊卡,一共收取一百多克的能量。
大豐收啊。
祝曲祺開心地挑起了眉毛,眼睛睜圓了一圈。
能量都收了,祝曲祺一不做二不休,雇傭了謝聞的小雞來給自己打工生產肥料。
哼。
現實裡她給謝聞做牛做馬,但是在螞蟻莊園裡,高貴的謝聞……的小雞,得給自己打工!
第二天,晨起下了雨,祝曲祺給罐罐套上雨衣和小鞋子出門,走到一半,雨停了,太陽刺破雲層漏下來絲絲縷縷的光。
空氣裡彌漫著雨後潮濕的泥土的味道,混合著草木香。
到家後,祝曲祺蹲下來脫掉罐罐的鞋子,不用擦腳,拍了拍他的屁股:“自己去玩。”
進到廚房裡,祝曲祺三分鐘攤熟一張手抓餅,抹一層醬,夾上煎得兩麵焦黃的午餐肉和生菜葉,邊吃邊看今日的工作計劃,做出細微調整。
剛到公司,工作計劃就被全部推翻了,她接到了邱嶼的電話。
邱嶼是謝聞的特助,相當於部門經理,屬於公司領導級彆,祝曲祺自然不敢怠慢,一手捂著手機聽筒,謹慎開口:“邱特助,您找我有什麼事?”
“我有急事需要回滬市一趟,剛給謝總打了通電話,聽他嗓子很啞,應該是生病了,我問他需不需要請醫生,他可能沒聽清,之後電話就斷了。”邱嶼語速不快,說得很詳細,表達出來的意思卻透著急切,“麻煩祝秘書替我去酒店看一眼,如果謝總確實是身體不舒服,還請你多費心。”
“不麻煩不麻煩。”祝曲祺一迭聲地應承,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收拾桌麵的東西往包裡裝,“我這就去。”
電話裡傳來機場廣播的播報聲,提醒乘客登機。正是邱嶼乘坐的航班,人聲嘈雜,邱嶼沉聲叮囑:“拜托了。”
“小祝,乾什麼慌慌張張的。”趙苒苒衝祝曲祺匆忙離去的背影喊了聲。
祝曲祺沒回頭,聲音飄向身後:“十萬火急的事,等我回來再……”
“說”字被辦公室門阻隔在外,趙苒苒的視線裡已沒了祝曲祺的身影。
祝曲祺緊急請了個假,理由正當充分——甲方老板病了,她得去照顧。
此事傳到黃郴耳朵裡,他大手一揮,請了個醫生隨她一起去,並發話這不算請假,算正常工作內容。
到了酒店,祝曲祺遇到難題,謝聞住的是總統套房,她在外麵敲了好久的門,裡麵沒人應,給他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擔心人在房間裡暈倒了,叫來酒店的工作人員,提出用備用房卡開門。
工作人員麵露難色:“女士抱歉,未經顧客允許,我們不能擅自開門。”
祝曲祺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規矩,但眼下是特殊情況:“來之前,我接到謝先生特助的電話,對方稱謝先生身體不適,現在我聯係不上謝先生,我懷疑人陷入暈迷狀態。如果顧客在你們酒店出了事,我想你們也很難交代。我不是為難你,你可以向領導反映目前的情況。”
工作人員背過身去打了個電話,沒多久,有人拿來備用的房卡,刷開了謝聞所在的套房的門。
祝曲祺率先推開麵前兩扇暗金色的門,穿過寬敞的客廳,徑直往裡側的房間去。
套房裡的房間有好幾間,祝曲祺踩著高跟鞋一間一間找過去,統統沒有人,房間內部也沒有使用痕跡,說明最後一間才是謝聞的臥室。
她停在門外,深吸一口氣,禮貌性地問詢了一聲。
跟方才一樣,無人應答,祝曲祺直接進去。
房間裡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像一腳踏入沉沉黑夜,窒悶又壓抑,祝曲祺摸索著牆壁上的開關,全部打開。
眼前乍然亮如白晝。
謝聞果然躺在白色的大床上,一動不動,猶如一具木偶。
祝曲祺呼吸都緊了,走近了些,隻見他那張麵龐上沒有一絲血色,白得像張紙片,眉心蹙起一道道折痕,布滿了細密的汗,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
可能是太難受了,被子隆起他身體蜷縮的形狀。
祝曲祺的臉被嚇得白了一分,急忙退開些許,轉頭喊人:“趙醫生,你快過來看看,需不需要送去醫院救治?”
她從包裡翻出手機,已經摁出了120三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