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略微低頭,聞到她發間的淡淡香氣,有些晃神。
怎麼突然就抱她了?
他要是說,她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另一道意識奪去了他身體的控製權,她會信嗎?
她會覺得他是個敢做不敢認的輕浮浪蕩子吧?
祝曲祺沒那麼想,事實上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了,心跳得又急又重,快暈厥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動,畫麵靜止,空氣都凝固。
“我……”謝聞張口又頓住,從沒有哪一刻像眼下這般詞窮,或許是腦子燒壞了,“我是想謝謝你。”
他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祝曲祺的大腦倒是不空白了,變成另一個極端,亂得一塌糊塗,就像老舊電視機出了故障,跳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雪花點。
她不知該退開他的懷抱,還是維持原狀:“你……你已經道過很多次謝了。”
“是嗎?”
“對啊。”祝曲祺語無倫次,“你不記得了?”
謝聞順水推舟地說:“可能睡懵了,總以為自己在做夢。”
夢,真是個萬能的借口。
祝曲祺終於找回了一絲理智,抿著唇後退一步,再退一步,拇指指甲掐進食指側邊,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美色迷惑得昏了頭,做出錯誤的判斷。
他睡懵了,以為還在做夢,那跟夢遊也沒區彆了。
不是真的。
祝曲祺半天不出聲,謝聞心裡有點慌。他今天確實腦子不在線,醒來後沒有在房間裡看到她,想起她親口說會守著他,難以形容那股落差感,好像一腳踩空了,心也跟著塌了一塊。
茫然和落寞兩種情緒在胸口交織,形成一種全然陌生的情緒,他正在思考該怎麼定義這種情緒,她突然出現在眼前。
他急於求證她是真實的,一時沒控製住自己,輕輕擁住了她。他不敢太用力,害怕她會變成泡影,就此消失。
“對不起。”謝聞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是我唐突了。”
祝曲祺彎了彎嘴角,大度地表示沒關係,還替他把話圓得更漂亮:“你不是說想謝謝我嗎,我‘切身’感受到了你的謝意。”
要她說,這份“謝禮”未免太大了,她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誒,你量體溫了嗎?”祝曲祺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很多。”謝聞目光在她身上落定,“幾點了?”
祝曲祺摁亮手機屏幕,掃了一眼:“快八點了。”
“這麼晚了……”謝聞低喃,看了眼落地窗,窗簾關閉,窺不見一絲外麵的天色,“今天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你快回去吧。”
謝聞目光逡巡,找自己的手機:“我讓酒店給你派輛車。”
“不用了,我家離這邊不遠。”祝曲祺說,“你還是先量一下體溫吧。”
不然她離開了也不安心。
祝曲祺見他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突然想起那幾通未接來電:“忘了跟你說,你睡著的時候有人給你打電話。”
謝聞已經看到了。
祝曲祺把甩過的體溫計給他,見他回撥過去,她自覺退後遠離。
“阿聞,你還好嗎?嚇死我了,怎麼都聯係不上……”
電話另一頭是道焦急的女聲,字裡行間裹著濃濃的擔憂。隨著距離拉遠,後麵的話祝曲祺再也聽不見。
謝聞夾住左臂,右手舉著手機,聲音很低,淡淡道:“我沒事。”
“你少來了!昨天聽說你要出差,我以為你當天就回來了,今天在公司碰到邱嶼,我才知道你人還在帝都,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快急死了!你怎麼回事啊,往年都老實待在家,不會亂跑的。你現在怎麼樣?還在發燒嗎?”
謝聞看一眼離自己很遠的祝曲祺,英俊的麵龐浮現些許笑意:“不清楚,在量體溫,但我感覺沒那麼難受了。”
“真的?沒有騙我?”
“嗯。”謝聞知道她擔心自己,多說了兩句,“看過醫生,吃了退燒藥,還喝了粥,睡了很長的覺,精神好多了。你應該聽得出來,我沒那麼虛弱。”
那邊的人沉默了好久,再開口時,隻剩難以置信:“你看了醫生?!”
以往他都不肯見任何人。包括她在內。
謝聞又瞥了一眼祝曲祺,看醫生不是他的主觀意願,是她把醫生帶過來的。
“我這邊還有點事,先不聊了。”謝聞說了結束語,不管電話另一邊的人有多驚訝。
“你能有什麼……”
“事”字沒能說出來,電話就被掛斷了。
謝聞拿出體溫計,自己沒看,盯著那道身影:“你不過來看一眼嗎?”
祝曲祺心道,他就不能直接告訴她?
她沒把心裡話說出來,一步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拿走他手裡的體溫計,對著光線稍亮的地方看。
低於三十八度,但還是低燒。祝曲祺眉心微蹙。
謝聞說:“明天就好了。”
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祝曲祺看向謝聞,不太放心,但也不可能整夜守在這裡。
“你一會兒記得吃晚飯,過半個小時再把晚上那頓藥吃了。”祝曲祺頓了頓,不確定地問,“你知道吃哪些嗎?”
謝聞想了下,說:“不知道。”
祝曲祺歎口氣,從包裡翻出透明的分裝小藥盒,把每頓該吃的藥分裝好,貼上標簽,事無巨細地叮囑:“吃之前看清楚,彆搞錯了,有的藥一天兩次,有的得吃三次。雖然你說明天就會好,但如果還發燒,一定要去醫院看看,這種事兒馬虎不得。”
謝聞盯住她的側臉,靜靜地聽她絮叨。
說完了該說的,做完了該做的,祝曲祺真得走了,她舉起手在臉側,左右晃了晃:“我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謝聞送她到房間門口。
祝曲祺轉過身,雙手背後拎著包,麵朝他倒退著走了幾步:“你快回去多休息。”
謝聞勾起嘴角,她是不是忘了他剛睡醒。
高跟鞋“哢嗒哢嗒”的聲音遠去,漸漸模糊,最後被阻隔在套房門外。
四周陡然安靜下來,空氣都好似變得稀薄,原本寬敞的套房顯得空蕩蕩。一個人身處其中,如塵埃一般。
他知道這是情緒在作祟,平時的他不這樣。
謝聞在門邊佇立了許久,折身回到房中,發現桌上放了幾袋糖,是他中午吃過的果汁軟糖,旁邊還留有一張紙條。
上麵的字跡瀟灑飄逸,很有大家風範。
【咖啡有咖啡伴侶,藥當然也得有伴侶咯!】
謝聞眉尾稍揚,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真拿他當小孩哄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被按響,謝聞微愣,緩緩抬起頭來。他沒有叫客房服務,難道是祝曲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