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箏甚至一時間忘記言辭。
她嘴巴張了張:“爹爹,我……我……”
威國公卻對外揚聲:“把那賤婢帶上來。”
丁管家帶人,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翠梅拖了進來。
直接扔在地上,翠梅掙紮著求饒。
“老爺……饒了奴婢一命吧。”
威國公盯著許柔箏:“你派丫鬟去金坊打造金釵,還連夜就要,留的更是我許家的名號,你這蠢貨,要是官府派人去查,一問便知你心中有鬼!”
他發了大怒,直接將金釵摔出去,砸在許柔箏身上。
很疼,她卻不敢躲,而是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眼淚簌簌。
“爹爹,我真的跟範二公子的死沒關係,那天晚上,我確實見過他,可是我隻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清風居的夥計認得你的臉,範家的小廝也認得你的臉,你便等著吧,不需要多久,他們就會帶著官府的人找上門來,你就會給我們威國公府蒙羞抹黑!”
威國公說完,像是不解氣,豁然起身,一腳就踹了過去。
許柔箏趴倒,疼的嘶嘶抽氣。
她還要忍著痛,撐著身子:“爹爹,我真的是無辜的呀!那天晚上,大姐姐才是最後一個見過範二公子的人,她也在清風居,不信的話,爹爹你審她的下人寒露,一問就知!”
許靖央聽她提起自己,仍不動如山,穩穩地坐著。
威國公大喝一聲:“笑話!靖央去清風居,是陪公主宴飲,你還有臉攀扯她?”
許柔箏簡直有口難言。
她心中更多的是愕然,分明範二公子都看見許靖央來了,怎麼可能是去見公主的?
“爹爹,求你相信我!範二公子說要給大姐姐一個教訓,故意把她引來,最後卻離奇死亡,聯想到大姐姐身手如此好,難道不可疑嗎?”
“範二公子都不認識阿姐,為何要給阿姐教訓?”許靖姿反問。
許柔箏眼神閃躲:“那天範夫人給觀音大士上香,遇到了大姐姐,興許是大姐姐說了些不討喜的話,被範二公子知道了,才要蓄意報複吧……”
許靖央放下茶盞。
她語調清冷:“柔箏,你撒謊成性,我見範夫人那天是偶遇,更不知道那時你已同範二公子服用臟藥,試問一個對於我來說格外陌生的人,我能說他什麼不好的話?”
許靖妙惡狠狠的:“我看出來了,許柔箏做儘惡事,還想全都栽贓給大姐姐!”
威國公指著許柔箏:“來人,給我狠狠掌摑,叫她胡言亂語!”
許靖央身邊的劉媽媽主動上前,領下此差事。
隻見許柔箏雙手被擒住,劉媽媽抬起粗糙的手掌,上去就是啪啪兩巴掌。
威國公不喊停,她就不會停。
許柔箏發出慘烈的叫聲。
她臉上被刺破的傷疤才剛愈合不久,現在又被撕扯開來,流淌出鮮豔的血。
許靖央平靜看著,那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讓她想起自己前世的淒慘。
她的血也是這樣流乾的,若非上輩子她太眷顧親情,豈會被許夫人他們捏在掌心裡?
趁著許柔箏挨打的時間,三夫人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二哥,咱們家裡出了個殺人犯,這可不是小事,雖說是養女,可若傳出去,彆的姐兒的名聲就都壞了啊!”
許靖姿和許靖妙,正是說親事的時候,而且許靖央肯定也快要被指婚了,皇上不會放任威國公府這麼大一個門楣不要。
威國公也想到了自己的麵子問題。
收養多年的養女,不止教唆範二公子服用臟藥,還因爭執把他給殺了,不管是誤殺還是刻意,傳揚出去,他第一個被全朝堂恥笑。
許靖妙說:“要不,將她送去官府,讓她惡有惡報!”
範家肯定不會放過許柔箏的。
“不行!”威國公果斷拒絕,“咱家養出一個殺人犯,傳出去,你們名聲受損,我威國公府的名號也要被蒙羞,現在絕不能坦白。”
三夫人本就是個沒主見的,追問道:“那怎麼辦?”
威國公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他向來是個沒什麼大智慧的,這會兒絞儘腦汁,也想不出個好對策。
怎麼能壓下此事,又讓許柔箏的事不牽連到他們自己?
這時,威國公看向許靖央。
從始至終,許靖央平靜地像一汪深潭,不起漣漪。
許柔箏都被打成這樣了,她眉頭也沒皺一下。
“靖央,你怎麼不說話?”威國公問。
許靖央放下茶盞,語氣淡然:“關於許柔箏的事,我不好說,母親將她當成心肝寶貝,我若處置,母親要恨死我。”
威國公強勢道:“你管她乾什麼?我許你說,現在就說,這件事該怎麼辦,你拿個主意!”
許靖央一個眼神遞給劉媽媽,她頓時停手。
此時,許柔箏已被扇了二十幾個巴掌,臉頰高腫隆起,血色淋漓,染臟了她心口的衣裳。
劉媽媽一鬆手,她就倒在地上,疼的微微抽搐。
許靖央望著她,平靜說:“要處理她也簡單,將她頭發剃了,送去庵裡,官府若來找她,便說她畏罪潛逃,咱們也不知她去了哪兒。”
“至於以後,官府若在庵裡找到她,我們隻要始終對外言辭一致,說她自己怕官府追查,剃發躲去庵裡妄圖逃脫搜捕,與我們威國公府毫無乾係。”
送去庵裡做姑子這種話,曾經是許夫人最喜歡說的,用來威脅許靖央。
因為那些庵堂,都不是什麼好地方,被送過去的姑娘,下場都不好,更因為大家都知道,隻有犯錯的小姐才被送去,是一種類比死刑的軟處罰。
多數人覺得晦氣,更不怎麼去。
三夫人道:“送去庵裡好,去那兒的姑娘,犯的都是‘私通’、‘失貞’還有‘私奔’的錯,也不算冤枉她!”
許柔箏聞言,猛地抬起頭,滿臉血汙中那雙眼睛瞪得極大。
她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被劉媽媽一腳踩住後背。
隻能趴在地上嘶聲喊道:“許靖央!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
許靖央垂眸看她,眼神淡漠如看螻蟻:“你若真覺得自己冤枉,大可以去官府喊冤,隻要你不怕被範家揪住不放。”
“從今日起,威國公府不會再承認有你這個人,許柔箏,你在威國公府做養女的日子,也到頭了。”
“你——”許柔箏渾身發抖,突然尖叫道,“是你!那天你是故意讓寒露跟著我的!你早就設好了圈套等我鑽!”
她聲音淒厲:“爹爹!您彆信她!她才是凶手!她故意引我去補金釵,就是為了今日啊!”
威國公卻毫不理會她,隻對許靖央讚許地點頭:“這個法子好,既全了體麵,又撇清了乾係。”
許柔箏如遭雷擊,她終於明白過來。
從寒露故意暴露行蹤引她起疑,到她匆忙去補金釵自證清白,每一步都在許靖央算計之中。
她自以為周全的補救,反而成了最致命的證據。
真的如她所料,許靖央對付了許鳴錚,轉過頭來就讓她生不如死。
他們,都是許靖央盯上的目標。
許柔箏染血的麵容扭曲如惡鬼,歇斯底裡地喊道:“爹爹,錚哥兒肯定是被許靖央殺死的!她想要我們所有人的命!”
威國公擰眉,看向她。
正要說話,門房卻匆忙跑來。
“老爺,官府的人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