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看,你這生活也不容易。”
“這張木匠呢,人老實,手藝也好,家裡條件在咱們屯子也是數得著的。”
“你們……認識認識,看能不能處處看。”
安娜看見大隊長帶著人來,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親耳聽見大隊長的話後,安娜的心沉了一下。
果然是來做媒的。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不願去多看他們一眼。
她不想改嫁。
李建業現在肯乾,也能照顧她,日子在好轉。
而且,她是被李建國托付給李建業的,她壓根就從沒想過脫離出李建業家。
何況這張木匠也沒什麼相貌,根本比不上李建業。
張木匠見安娜沒什麼反應,也不著惱,反而從包裡掏出個油紙包裹,裡麵是水果硬糖,還有一小包金黃色的餅乾。
隨後又拿出一個水果罐頭。
“安娜妹子,剛從供銷社買的,嘗嘗。”
糖和餅乾在這年頭確實是稀罕零食,村裡孩子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幾回,也不是說買不起,主要是日子苦,吃飯都要精打細算,舍不得花那個錢。
水果罐頭更是稀罕,冬天沒什麼水果,喜歡吃水果的人如果能吃上一個水果罐頭,那也是美滋滋,不過價格也比糖果和餅乾更貴。
一塊錢才能買一瓶水果罐頭。
李大強在旁邊幫腔。
“安娜妹子,張木匠家裡條件真不錯。”
“他這手藝,一個月少說也能掙個二三十塊錢,活兒多的時候,五六十塊都有可能!”
“這可比城裡有些工人都強了!”
張木匠挺了挺胸脯,臉上帶著些得意。
他這條件放在村裡確實是頂尖的,按理來說根本就不會缺老婆,畢竟這年頭,吃不上飯的人多了去了,有人一個窩窩頭都能換個老婆呢。
可張木匠錢賺的多,眼光也高,一直想找個城裡女人。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他也許是意識到想找城裡女人不太可能了,才開始願意跟村裡的女人接觸。
即便是毛熊國女人也可以接受。
“安娜妹子,你要是跟我過日子,我能讓你經常有肉吃!”
張木匠自信說道。
安娜抿緊了嘴唇,還是搖了搖頭。
“大隊長,謝謝你們的好意。”
“我現在……還沒這個想法。”
她的語氣很堅定。
李大強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覺得是自己的思想工作還沒做到位。
“安娜妹子,話不能這麼說。”
“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建業那孩子是不錯,哥哥過世了,也願意照顧嫂子,可他上山打獵,那也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多危險啊,他這麼年輕,以後也要娶媳婦成家過日子的。”
“萬一出了意外,老李家連個後都沒有。”
“你得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建業,為李家想想不是?”
李大強話確實有道理,安娜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還帶著東西碰撞的細碎聲響。
安娜抬頭看去。
李大強和張木匠也下意識地轉過頭。
隻見李建業肩上扛著大包小包,手裡還拎著好幾個網兜和布包,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嫂子,我回來了。”
李建業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的李大強和張木匠,眉頭皺了一下。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安娜身上,看到她微紅的眼圈,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他沒理會李大強和張木匠。
徑直走到屋裡,將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放。
手裡的網兜和布包隨手放木桌上。
隨後從懷裡掏出一遝東西,直接塞到了安娜手裡。
“嫂子,拿著。”
安娜低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那是一遝嶄新的大團結,厚厚的一疊,最上麵一張赫然是拾元的麵額。
她手指有些發顫,下意識地數了數。
一、二、三……足足十張!
一百塊錢!
在這個工人月工資普遍隻有二三十塊的年代,一百塊錢絕對是一筆巨款!
安娜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有點拿不穩這遝錢。
“建業,這……這哪來這麼多錢?”
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旁邊的張木匠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安娜手裡的那遝錢,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百塊?
他辛辛苦苦做一個月木匠活,運氣好才能掙五六十塊,這李建業上哪弄了一百塊?不是說李建業家日子很苦,都快揭不開鍋了嗎?
張木匠盯著大隊長,想得到一個解釋。
李大強也是一臉震驚,他看看錢,又看看李建業。
“建業,你……你這是賣野味掙的?”
“這麼多?”
他猜想到李建業的錢應該是賣獵物賺的,但不敢相信能掙這麼多錢。
李建業隨意地擺了擺手。
“沒多少,也就夠我和嫂子過日子而已。”
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說,李建業家不需要他們幫著給嫂子說媒,李建業一個人完全能撐起這個家。
李大強有些震撼,沒想到因為李建國的去世,短短幾天,李建業竟變化這麼大,都能往家裡拿回來這麼多錢了。
還有那麼多大包小包的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
“你帶回來那些,是什麼?”
李大強好奇問道。
說起這個,李建業倒是沒什麼避諱,他轉身從一個布包裡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那是一件深色的羊毛大衣,料子厚實,一看就非常暖和。
他直接把大衣遞給安娜。
“嫂子,這是專門給你買的羊毛大衣,試試看合不合身。”
“這料子厚實,很保暖。”
安娜看著那件嶄新的羊毛大衣,眼睛都直了。
這年頭,能穿上一件棉大衣都算不錯了,羊毛大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她身上那件棉大衣都是修修補補穿幾年的衣服了,沒曾想李建業竟然給她帶回來一件新的,還是羊毛大衣。
然而李建業帶回來的不止一件衣服。
李建業又從另一個包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氈靴,黑色氈麵,裡邊毛茸茸的,看著就暖和。
“還有這個,氈靴。”
“穿上這個,大冬天出門,腳底下就不怕冷了。”
李建業把靴子放在安娜腳邊。
安娜撫摸著那件深色羊毛大衣,指尖傳來細膩又厚重的觸感。
這料子很舒適。
她在李建業的催促下,脫下身上的舊棉襖,將這件嶄新的大衣套在了身上。
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
一股暖意迅速包裹了她,讓她感覺非常的暖和。
接著,她又彎腰,試穿那雙黑色的氈靴。
踩在地上走了走,穩當又踏實,腳踝處傳來毛氈的溫暖,零下二十度的天氣,腳一點都感覺不到冷了。
隻是……安娜的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
這得花多少錢啊?
李建業又是哪來的錢?
她抬起頭,看向李建業,前些日子還是精打細算,現在突然有這麼好的衣服和鞋子,讓她很不適應,甚至有種不安的感覺。
旁邊的李大強也湊近了些,伸手摸了摸大衣的袖子。
很是吃驚。
“建業,這羊毛大衣可不便宜吧?”
“看著料子就厚實,怕不是得一二十塊錢吧!?”
李建業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沒多少。”
“也就五六十塊錢。”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買了兩件。”
“俺倆一人一件。”
“還有這兩雙氈靴。”
這話一出,屋子裡瞬間安靜了。
李大強眼睛瞪得像銅鈴,剛剛摸著大衣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五六十塊?
還買了兩件?
他猛地看向李建業,聲音都有些變調。
“建業!你賣野味……賺的還不止一百?!”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塊的現金,加上買的衣服也價值一百多,這就是兩百多了。
這年頭肉是稀罕,但也不至於這麼稀罕吧?
張木匠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安娜身上這羊毛大衣、氈靴……彆說買了,他平時連想都不敢多想。
他一個月辛辛苦苦,活好的情況下,也才掙個五六十塊,可舍不得花百十塊錢去買衣服,平時穿的衣服都是扯的棉布,找人給做的,花不了太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