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沒再客氣,捧著熱乎乎的肉粥,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卻忍不住悄悄打量著李建業。
她記得清清楚楚,夏天那會兒來團結屯,建業哥家裡吃的還是粗糧餅子,日子過的艱難。
那時候,可從沒聽說建業哥會打獵這回事。
她放下手裡的碗,十分好奇的問了起來。
“建業哥,我也沒聽說你會打獵呀?”
李建業夾了一筷子肉,聞言動作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以前是以前。
現在是現在。
安娜的目光落在王秀蘭身上,她放下了筷子柔聲解釋。
“秀蘭,人總是會成長的,不是嗎?”
“或許,這就是蛻變吧。”
“自從你大哥……建國他不在了以後,建業就像是突然明白了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他好像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一下子就成熟了,也……也學會了很多以前不會的東西。”
王秀蘭聽著安娜的話,心頭猛地一震。
她想起了自己剛剛過世的母親,想起了自己心裡那無助又必須要麵對生活的感觸,她與建業哥不同的是,她有建業哥幫她。
而建業哥,沒人幫。
那種失去至親,不得不一夜長大的沉重,她太能理解了。
一時間,她看著李建業的眼神,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心疼。
“嫂子,我明白了。”
她轉向李建業,目光真誠。
“建業哥,你真厲害。”
李建業隻是淡淡一笑,往她碗裡夾了一大塊肉。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頓飯,王秀蘭吃得格外香甜。
那些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白麵饅頭和燉肉,如今就擺在眼前,成了“家常飯”。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眼前這個默默承擔起一切的建業哥。
飯後,安娜和艾莎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屋外北風呼嘯。
屋內四人盤腿坐在暖烘烘的土炕上。
安娜拉著王秀蘭的手,聊起了家常。
“秀蘭,你是不知道,建業第一次說要上山打獵的時候,可把我給嚇壞了。”
“那時候咱們家什麼光景,你大哥剛走,家裡……唉,他也是被逼得沒辦法。”
“後來,你艾莎嫂子也來了,我跟你艾莎嫂子也是天天在家裡提心吊膽,就怕他出點什麼意外。”
艾莎也湊過來,語氣裡帶著幾分當時的驚懼。
“可不是嘛!”
“每次建業一進山,我和姐姐就在家門口眼巴巴地盼著,直到看見他平平安安回來,懸著的心才能稍微放下一點。”
王秀蘭靜靜地聽著,眼前仿佛浮了李建業家往日的畫麵。
在她們的聊天中。
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隻有風雪聲依舊。
安娜看了一眼窗外,笑著起身。
“秀蘭,天色不早了,我給你把炕燒得熱乎乎的,你早點歇著吧。”
王秀蘭心中一暖。
“謝謝嫂子。”
安娜提前已經給秀蘭燒了炕,這會兒又把秀蘭送回屋,給他整理鋪蓋。
秀蘭本以為安娜會留下來,和她一起睡在這間屋裡。
然而,安娜仔細地幫她鋪好被褥,又細心地掖了掖被角,卻絲毫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
安娜衝她溫柔一笑。
“你安心睡,有事情就喊我們,我們就住隔壁。”
說完,安娜便轉過身,徑直走向了李建業和艾莎住的那間東屋。
王秀蘭一個人坐在炕上,徹底愣住了。
她有些發懵,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安娜嫂子……怎麼去建業哥和艾莎嫂子那屋睡了?
難道……他們三個人住一間屋?
睡一個炕上嗎?
這……這怎麼可以?
王秀蘭的心裡各種念頭紛至遝來。
在她從小接受的教育裡,嫂子和小叔子之間,肯定是要避嫌的,男女有彆,更何況艾莎嫂子還是建業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三個人……一個炕……
她越想臉頰越是發燙,心中充滿了困惑。
許多疑問湧到嘴邊,可她終究還是沒敢問出口。
畢竟她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表妹。
她默默地躺進溫暖的被窩,暖呼呼的很舒服。
可她的心,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窗外的風雪聲越來越大,像是無數隻手在拍打著窗戶,又像是野獸在低沉地咆哮。
迷迷糊糊之間,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陣輕微的嬉鬨聲,斷斷續續地從隔壁屋子隱約傳來。
那聲音混雜在呼嘯的風雪聲中,若有若無。
似乎有李建業低沉的笑聲,還有安娜嫂子和艾莎嫂子帶著一絲嬌嗔的低語。
王秀蘭的臉頰“騰”地一下更紅了,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她趕緊把頭往被子裡縮了縮,用被子緊緊蒙住了耳朵,不敢再細聽。
……
第二天。
窗外的風雪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給整個團結屯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王秀蘭醒得很早。
她睜開眼,隻覺得屋裡有些暗,窗戶紙上像是糊了一層東西。
披上衣服下地,輕輕推開屋門,一股夾雜著雪粉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院子裡,白茫茫一片,積雪已經沒過了小腿。
這樣的大雪,想要出門,怕是難了。
王秀蘭默默地找來工具,開始清理院子裡的雪,先從自己屋門口清理出一條窄窄的通道。
她心裡裝著事,一下一下,掃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昨夜心頭的那些困惑與不解,都隨著這積雪一並清掃出去。
沒過多久,李建業屋的門也“吱呀”一聲開了。
李建業身後跟著安娜,再然後是艾莎。
三個人是一起起床的。
王秀蘭拿著掃帚的手微微一頓,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翻湧上來,比昨晚更加強烈。
“秀蘭,起這麼早啊?”
安娜臉上帶著慵懶,瞬間被風雪寒意刺激的清醒起來。
艾莎也揉了揉眼睛,哆哆嗦嗦說:
“是啊,秀蘭表妹,雪這麼大,不多睡會兒。”
王秀蘭低下頭,避開他們的目光,含糊地應了一句。
“醒了後就睡不著了,看雪太厚了,就想著清理一下,也方便出來去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