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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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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吠驟然升至最高頻,程墨白感覺軍靴聲已近在咫尺,他最後掃了眼化驗單背麵的鉛筆小字:"第七次活體實驗數據,砷劑注射後存活時間統計",日期欄赫然是三天前,修女突然將他推入爐灰池內,自己則轉身迎向被撞開的鐵門。

程墨白在墜落瞬間,看見笠原幸雄的日軍軍裝反光掠過門縫處,德國牧羊犬的熒光耳標在黑暗中綠得發亮,修女袍在一道槍口焰中綻開數朵血花時,他聽見修女用日語嘶吼:"石井部隊在地下室!",那是去年審問被俘日軍時學會的唯一一句日語,此刻帶著煤渣與血沫噴在門框上。

犬影突然人立而起,示蹤劑的熒光在程墨白視網膜上烙下綠色殘像,他最後的感覺是灼熱的爐灰灌入口鼻,以及某個柔軟物體落入懷中的觸感。

檔案冊在火海中翻開最後一頁,泛藍的化驗單上,"最終處理方案"的印章正緩緩融化,滴落成紫黑色的蠟淚。

鍋爐房暗門轉軸發出鏽蝕的呻吟,程墨白在煤渣堆上踉蹌後退,門縫漏進的月光裡,穿長衫的眼鏡男子像遊魂般飄進來,鏡片蒙著層乳白色的翳,他懷裡的掏糞工裝泛著詭異的墨綠色,領口處凝結著塊狀褐黃物,腐臭氣息在蒸汽中擰成實質的繩索。

"我是齊兆武,曆史係助教。"男子摘下滑膩的圓框眼鏡,用袖口擦拭時露出腕間暗紅傷痕,"三小時前組織在珞珈路下水道截獲情報,石井部隊正在全城清剿大屠殺知情者。"他抖開那身工裝,糞水結晶在布料表麵勾勒出詭異的地圖,"金陵大學檔案館底層還有七具教授遺體,舌骨都被菌絲貫穿。"

程墨白的手指觸到工裝內袋的硬質物,掏出一看竟是半塊青銅校徽,齊兆武注意到他表情,喉結在蠟黃皮膚下滾動:"校工老周犧牲前塞給我的,他女兒在鼓樓醫院……"話音戛然而止,暗門外突然傳來軍靴碾碎玻璃的脆響。

換裝過程像在焚屍爐裡進行外科手術,程墨白扯掉灼燒的襯衫時,後頸皮膚粘在布料上撕開血口,齊兆武將檔案塞進糞桶夾層的手法像在裝配炸彈,雙層桶壁的空隙裡,化驗單與皮膚組織在福爾馬林氣味中發酵。"走水道過秦淮河,"助教用氣聲說著暗號,"約翰遜領事左袖口缺第三顆紐扣。"

糞車鐵輪碾過煤渣路的聲響像垂死之人的喉鳴,程墨白弓著背推車,腐臭完美掩蓋了背後洇出的血漬。

兩個日本兵倚著磚牆撒尿,其中一人腰間的指揮刀鞘上,銅菊花紋在月光下泛著青,他們捏鼻揮手的瞬間,程墨白瞥見對方製服領章,第1644部隊,石井四郎親衛隊。

寧海路轉角處的霓虹燈管爆裂閃爍,戴白袖章的漢奸從陰影裡滑出來,像條吐信的竹節蛇,程墨白低頭查看糞車掛鉤時,袖口金大校徽的線頭正在月光下燃燒。漢奸的駁殼槍泛著機油冷光,程墨白聽見自己腕表的發條在齒輪間尖叫。

"支那人就是支那人。"漢奸用槍管挑起程墨白的下顎,白袖章上的"治安維持會"字樣洇著暗紅,"掏大糞都偷穿長衫,真當……"

破空聲撕裂夜霧的刹那,程墨白瞳孔裡映出旋轉的板磚殘影,漢奸後腦綻開的血花濺上磚牆時,十二三歲的男孩從垃圾堆後躍出,灰布衫下擺還沾著半片碎磚,他拽著程墨白鑽進巷子時,糞車鐵輪在青石板路上擦出火星。

"往大方巷跑!我爹是曆史係王崇武教授!"男孩在奔跑中甩出情報,程墨白這才發現他脖頸係著半截藍布帶,布結下藏著塊燙傷的疤痕,"三天前他們在成賢街抓走七位教授,我娘親眼看見……"

身後傳來犬吠與槍栓拉動的金屬摩擦聲,男孩突然將程墨白推向院牆,自己轉身抄起半截晾衣杆,程墨白在翻牆瞬間,看見男孩用晾衣杆鐵鉤勾住漢奸同夥的腳踝,對方栽進糞堆時,滿手抓起的穢物裡,半截人指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牆頭碎玻璃在程墨白掌心犁出血溝,他滾進陌生院落時,紫藤花架下傳來留聲機的爵士樂,英文歌詞混著鴉片煙槍的咕嘟聲:"……i'll be seeg you, all the old fa y cae!"

程墨白躲進地窖時,聽見糞車被掀翻的巨響,男孩渾身糞水地撞開地窖門,懷裡的板磚換成半塊城磚:"往頤和路跑!美國大使館後門在……"話音被機槍掃射的爆豆聲截斷,程墨白看著男孩突然睜大的眼睛,月光在他虹膜裡折射出破碎的玻璃碴。

"分開跑!"程墨白將糞桶塞進男孩懷中,自己衝向相反方向,他聽見子彈擊穿雨篷的銳嘯,卻感覺不到疼痛。

美國大使館的鐵門在暮色中投下鋸齒狀陰影,程墨白攥著窨井蓋的手突然痙攣,三輛日軍摩托車像黑甲蟲般蟄伏在台階前,排氣管餘溫將柏油路麵燙出焦痕。

穿條紋西裝的日本外交官正用鍍金手杖敲打海軍陸戰隊的防彈盾牌,每聲脆響都震得程墨白後槽牙發酸。

"根據《中美新約》第十二款……"外交官的牛津皮鞋尖抵著紅磚縫裡的螞蟻隊列,"貴國沒有司法豁免權扣押帝國公民。"陸戰隊中尉的湯姆森衝鋒槍槍口垂著水珠,程墨白嗅到機油味裡混著鹹腥——這武器剛用海水做過冷卻。

男孩拽了拽他沾滿糞水的衣角,喉結在布滿淤青的皮膚下滑動:"上周他們運走六箱嗎啡,從臨時法庭後門。"程墨白這才注意到男孩脖頸處的藍布帶邊緣浸著暗紅,布結下藏著半枚銅製校徽,邊緣鋸齒與金陵大學1934年款完全一致。

窨井蓋掀開的瞬間,硫化氫的惡臭像實體般撞進程墨白的鼻腔,男孩率先鑽進直徑不足半米的管道,布鞋在青苔上擦出黏膩的綠痕,程墨白爬行時,左腹傷口不斷刮擦磚縫,血珠滴在積水潭裡暈開成淡粉色漣漪,驚動了蟄伏的鼠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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