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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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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白突然摸到口袋裡的骷髏吊墜,青銅骷髏的眼窩嵌著笠原的眼鏡碎片,昨夜擊碎鏡片時的玻璃碴此刻正紮進掌心,混著油墨與血漬在膠片上洇出骷髏形狀的裂痕。

"你以為這些照片能改變什麼嗎?真是笑話!"笠原的漢語依然保持著京都茶室的優雅,軍刀刃口在程墨白喉結處壓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江鷗掠過灰蒙蒙的江麵,翅膀尖氣浪掃過程墨白後頸,帶起一串冰涼的血珠。

江風突然送來法國炮艦的汽笛聲,程墨白喉結滾動著咽下血腥氣,他餘光瞥見天窗處軍統特工的身影,當笠原瞳孔因煙霧彈爆炸微縮的刹那,程墨白突然揚腳踢起大團煤灰,煤渣混著玻璃碴形成黑色旋渦。

笠原嗆咳著踉蹌後退,手術刀從袖口滑出時割破了程墨白的袖口,程墨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左手如鐵鉗扣住笠原持刀手腕,右膝猛擊對方脛骨,一聲骨裂聲混著江濤,笠原的金絲眼鏡墜地瞬間,程墨白的手術刀已劃開他腕間動脈。

血珠濺在滿地玻璃碴上,像南京城未焚儘的紙灰,軍刀墜地的脆響中,兩人同時撲向那張沾血的膠片,程墨白指尖剛觸到膠片邊緣,背後突然響起左輪手槍上膛的哢嗒聲,史密斯和幾名特工從破碎的窗框外探進槍管,槍口冒著青煙。

"全他媽不許動。"史密斯攥槍的手掌青筋暴起,金絲眼鏡蒙著晨霧,槍管在顫抖中泛出藍幽幽的冷光,笠原的鮮血順著程墨白手術刀滴落,在孕婦特寫膠片上洇出妖異的血蓮,未顯影的藥膜在血漬中翻起細密的銀泡。

日本特務頭子喉間發出咯咯怪響,染血的五指卻鐵鉗般扣住膠片邊緣。程墨白聽見自己指節掰開發紫指節時的脆響,笠原潰爛的嘴角突然綻開冷笑:"沒用的……底片……在南京……"

"英國軍艦'蟋蟀號'明早啟程。"史密斯吹開槍口青煙,江風卷起他沾血的襯衫下擺,"這些照片足夠讓國聯和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看見真相。"程墨白盯著殘缺的膠片,孕婦腹部的血蓮正在藥膜剝落處潰爛,但其他幀畫麵依然清晰:胎盤的六棱柱結晶。

程墨白攥著欄杆的指節發白,漢口碼頭的燈火在江霧裡暈成血色光斑,公文包貼著肋骨發燙,牛皮夾層裡塞著十二國記者用七種語言寫就的證詞,泛藍的顯影照片上,齊助教睫毛的冰晶仍在滲出細密血珠,笠原實驗室的坐標圖用手術刀刻在銅板上,邊緣沾著玄武湖底的淤泥。

南岸天際翻起橙紅火牆,日軍探照燈劃破夜空,光束裡飄著未焚儘的紙灰,那是笠原焚毀最後底片時,程墨白在江心望見的青煙,南岸傳來機槍掃射的脆響,難民們尖叫著湧向船尾查看情況。

程墨白逆著人流衝向跳板,他最後望了眼燃燒的漢口。"先生要往哪裡去?"穿修女服的女子幽靈般飄至身後,聖母像下的襟章閃著暗紅微光,程墨白嗅到硝煙裡混著的龍涎香,與昨夜叛徒袖口的苦澀如出一轍。

他鬆開欄杆,公文包鐵鏈發出蛇信般的輕響,修女的驚呼被汽笛撕碎。“南京。“程墨白一躍而下跳進江中,“找回底片。“

1938年1月5日,南京中華門外

殘雪在焦土上結出暗紅的冰殼,程墨白彎腰翻揀廢墟時,聽見無數彈殼在凍土下發出脆響。

三個月前的彈雨將城牆咬出犬牙交錯的缺口,磚石縫隙裡嵌著密密麻麻的彈頭,像蟄伏的黑甲蟲,護城河結著薄冰,枯柳枝條垂向水麵,幾縷灰白布條掛在枝頭,仿佛冤魂的招魂幡。

"八嘎!查良民證!"偽警察的皮靴突然踹翻竹筐,黴變的報紙雪花般四散,程墨白縮著脖頸遞上偽造的證件,照片上的亂須遮住半張臉,眼角的假疤痕用煙灰與血漿調成青紫,他盯著日兵領章上的旭日徽,想起笠原實驗室解剖台的血槽,喉間泛起龍涎香的苦澀。

死寂的中山北路遊蕩著一群群活屍一般的乞丐,兩旁商鋪的門板早被拆作柴薪,隻剩黑洞洞的門框吞吐著寒風。

程墨白貼著牆根挪步,破棉絮從袖管裡鑽出,在結了冰溜子的磚縫上拖出蜿蜒痕跡,忽然枯枝般的手抓住他衣角,老婦的指甲縫裡嵌著黑泥,凍瘡開裂的指節像乾涸的河床。

"先生……行行好……"她喉嚨裡卡著痰音,眼窩深陷得能盛住兩汪濁淚,程墨白順著她顫抖的指尖望去,溝渠積雪下蜷著團灰影。孩子腫脹的腹部撐破破絮,紫紅的腸管在透明皮膚下蠕動,嘴角結著白霜,那是吞吃觀音土後的死相。

他摸出最後半塊玉米餅,黴斑綠得發藍,老婦卻突然踉蹌後退,布鞋在冰麵上打滑:"不要了……太君會搶……"她的呢喃混著遠處憲兵隊的軍靴聲,程墨白看見孩子裂開的嘴唇翕動,像瀕死的魚渴求水沫。

暮色漫過紫金山時,程墨白蜷在鼓樓廢墟裡,懷裡公文包貼著肋骨發燙,未顯影的膠片在牛皮夾層中呻吟,他嚼著融化的雪水,舌尖抵住骷髏吊墜的棱角,青銅骷髏的眼窩嵌著笠原的眼鏡碎片,每當吞咽時,就聽見三十萬冤魂在喉間嗚咽。

城南突然騰起火光,偽政府"慶祝收複首都"的煙花在夜空炸開血花,程墨白攥緊從死嬰身上摸來的銀鎖片,冰涼的金屬貼著心口,仿佛齊助教被澆汽油時睫毛上的冰晶。

他摸向公文包暗格,笠原實驗室的坐標圖正泛著磷光,玄武湖底的淤泥氣息透過銅板滲出,混著血鏽與黴斑,在寒夜裡織成一張噬人的網。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鑄鐵門爬滿冰棱,程墨白貼著濕冷的磚牆挪動,衛兵呼出的白氣在槍管上凝成冰珠,日語交談聲混著中山北路的北風,刮得他耳廓生疼,繞過街角時,他摸到磚縫裡嵌著半枚銅彈殼,1937年的血跡在鏽跡下泛著褐紅。

後牆的爬山虎早已枯死,藤蔓纏著鐵絲網像絞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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