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武俠修真 > 天淵血誓 > 第一章 血霧夜宴

第一章 血霧夜宴(1 / 1)

推荐阅读:

北燕國都,永夜城。

時值深秋,本該是金桂飄香的時節,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鏽般的腥甜。這味道並非來自屠宰場或染坊,而是從那些幽深的巷弄,廢棄的宅邸,甚至偶爾從巡城衛隊鎧甲縫隙裡滲出來,絲絲縷縷,鑽進鼻腔,冰冷地粘附在肺腑深處。人們稱之為“血潮餘息”,是上次天淵裂隙波動留下的殘渣,也是這座夾在天域與淵域夾縫中的凡俗國度,揮之不去的夢魘。

江離裹緊了身上那件洗得發白、邊緣磨損嚴重的鎮魔司舊製式皮襖,混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穿行於夜市昏黃的燈火下。他身形挺拔如孤鬆,麵容尚帶少年人的清俊,但一雙眸子卻沉澱著遠超年齡的沉靜與警惕,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映照著街邊攤販油膩的爐火和行人麻木的臉。他手裡攥著一張質地粗糙、邊緣卷曲的懸賞令,上麵用濃墨勾勒著幾個猙獰扭曲的符號,下麵是一行觸目驚心的小字:

“噬心案”第七名遇害者:引靈境散修,張海。

特征:心脈儘碎,周身精血枯竭,體表無外傷,現場殘留微弱罪印波動(疑似“貪婪”或“暴食”)。

懸賞:提供有效線索者,賞金五十兩紋銀;擒獲或誅殺凶徒者,賞金三百兩,並獲鎮魔司預備役考核資格。

三百兩紋銀,足以讓一個三口之家在永夜城體麵地生活十年。鎮魔司預備役的資格,更是無數底層修士或稍有資質的凡人夢寐以求的登天之梯。然而,這張懸賞令貼在告示欄上已過三日,圍觀者眾,卻無人敢揭。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仿佛在無聲地警告著每一個覬覦賞金的人。

“第七個了……”江離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懸賞令上“殘留微弱罪印波動”的字樣。他的養父,“血手人屠”——那個在北燕國黑市裡聲名狼藉、以販賣情報和“處理”棘手麻煩為生的獨臂老頭——曾無數次告誡他:遠離任何與“罪印”相關的事情,那是天淵界最深的詛咒,是通往毀滅的單程票。

但江離無法遠離。

十年前那場燃儘鎮魔司總衙、吞噬了他所有血脈親人的衝天大火,以及大火熄滅後廢墟中殘留的、與眼前懸賞令描述如出一轍的詭異“精血枯竭”痕跡,還有那些戴著冰冷麵具、袖口繡著銀色天平徽記的“淨世司”使者們冷漠審視的目光……這一切都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他隱姓埋名,被“血手人屠”收留,苟活於市井陰暗處,唯一支撐他的,就是找到當年的真相。而眼前這連環發生的“噬心案”,其手法,其殘留的氣息,都與當年的慘案有著令人心悸的相似!

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接觸到核心,能撕開籠罩在真相之上厚重帷幕的機會。這張懸賞令,或許就是敲門磚,也可能是通往地獄的引路符。風險與機遇,從來都是孿生子。

“喂,小江子!”一個粗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個滿臉橫肉、敞著懷露出濃密胸毛的壯漢擠到他身邊,是黑市裡專門倒賣贓物和情報的“疤臉劉”。“怎麼?對這燙手的山芋感興趣?”疤臉劉咧著嘴,露出滿口黃牙,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聽哥一句勸,這錢有命賺,沒命花。敢動修士的……嘿嘿,不是瘋子就是怪物。張海那小子雖然隻是個引靈境初階的散修,但也不是街邊混混能比的。”

江離不動聲色地將懸賞令折好塞進懷裡,臉上露出一絲市井少年特有的、帶著點討好又有點倔強的笑容:“劉哥說笑了,我就是看看熱鬨。三百兩啊,誰不動心?但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算你小子識相!”疤臉劉滿意地拍了拍江離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微微晃了一下。“不過嘛……”疤臉劉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帶著一股濃烈的酒氣和汗臭,“你要是真想知道點內幕,也不是不行。城西,‘鬼哭巷’最深處那間廢棄的義莊,聽說過吧?有人看見張海失蹤前一天晚上,慌慌張張地從那裡麵跑出來,臉色白得跟死人一樣。”

鬼哭巷?義莊?江離心頭一跳。那是永夜城出了名的凶煞之地,據說百年前曾是一處亂葬崗,後來改建義莊又發生大火,燒死了不少人,怨氣衝天,白天都少有人敢靠近,更彆說夜晚。張海一個引靈境的散修,跑那裡去做什麼?

“謝了劉哥,改天請你喝酒。”江離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卻已飛快地盤算起來。疤臉劉的消息來源雖然混雜,但往往有幾分歪打正著的真實。

告彆了疤臉劉,江離並未直接前往鬼哭巷。他像一條遊魚,熟練地穿梭在永夜城迷宮般的小巷裡,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間門臉破舊、掛著“陳記鐵匠鋪”幌子、卻常年門窗緊閉的鋪子前。他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後,才在門板上以一種特定的節奏敲擊了七下。

片刻後,沉重的木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劣質煙草、鐵鏽、血腥和某種奇異草藥的味道撲麵而來。門內光線昏暗,隻能看到一個佝僂的、披著破舊鬥篷的身影輪廓。

“回來了?”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鐵器的聲音響起,正是“血手人屠”。他僅剩的右臂端著一個粗陶碗,裡麵盛著粘稠如血的暗紅色液體,正冒著詭異的氣泡。

“嗯。”江離閃身進去,門立刻在他身後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喧囂。屋內空間不大,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金屬零件、沾著不明汙漬的瓶瓶罐罐,以及懸掛在牆壁上、閃爍著幽冷寒光的兵器。空氣中那股混合的味道更加濃烈刺鼻。

江離將懷中的懸賞令取出,遞了過去,同時快速複述了疤臉劉提供的線索。

血手人屠僅存的左眼(另一隻眼窩是空洞的疤痕)掃過懸賞令,渾濁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尤其是在看到“殘留微弱罪印波動”幾個字時,他端著碗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抖,幾滴暗紅液體濺落在布滿油汙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嗤嗤”聲,冒起一縷青煙。

“鬼哭巷…義莊…”血手人屠的聲音更沉了,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找死的地方。”他仰頭將碗裡的液體一飲而儘,喉嚨裡發出滿足又痛苦的咕噥聲。“這案子,水太深。牽扯到‘罪印’,就不是凡人該碰的。淨世司的狗鼻子遲早會嗅過來,到時候,整個永夜城都得抖三抖。”

“和十年前很像,不是嗎?”江離的聲音很平靜,但眼底深處壓抑的火焰卻在燃燒,“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氣息。”

血手人屠猛地抬頭,獨眼死死盯住江離,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他的皮肉,直視他的靈魂深處。“像?嗬…”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濃濃嘲諷的冷笑,“小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十年前那場火…那是‘清洗’!是淨世司為了抹除‘汙點’!你以為是什麼?普通的仇殺?江湖恩怨?”

他猛地站起身,佝僂的身形在這一刻竟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一頭蟄伏的凶獸蘇醒。他僅存的右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冰錐:“‘罪印’是天淵界的詛咒,是祖巫留給所有生靈的原罪烙印!一旦覺醒,靈魂就被打上標記,要麼成為淨世司的‘柴薪’,被抽乾罪印之力去填補裂隙;要麼墮入淵域,變成血魔殿那些瘋子的食糧!你以為你父親江寒川,堂堂鎮魔司指揮使,為什麼會被‘自己人’滅門?因為他觸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他在試圖研究‘罪印’,甚至…培育‘容器’!”

“容器?”江離的心臟驟然縮緊,這是他第一次從養父口中聽到如此接近核心的詞彙。

“一個妄想對抗規則,最終引火燒身的蠢貨!”血手人屠的語氣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悲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彆問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聽我的,忘了那張破紙,忘了鬼哭巷!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這陣風頭過去!”

“我做不到。”江離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動搖。“那是我活下來的唯一意義。”

血手人屠死死盯著他,兩人在昏暗的光線中對峙著,空氣仿佛凝固了。過了許久,老頭才頹然坐回他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椅子,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揮了揮僅剩的手臂,疲憊地說:“滾吧。想死就去,彆連累老子。記住,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彆碰!彆好奇!更彆…試圖去‘感受’!你的身體裡,藏著比‘罪印’更危險的東西,一旦它被引動,誰都救不了你!”

江離深深看了養父一眼,沒再說什麼,轉身拉開門,重新投入永夜城冰冷粘稠的夜色中。血手人屠最後那句警告在他耳邊回蕩——“比罪印更危險的東西”?是指他那偶爾會在噩夢中浮現、帶來撕裂般痛楚和莫名渴望的“祖巫殘血”嗎?

他沒有退路。鬼哭巷,義莊,他必須去。

午夜時分,永夜城徹底沉入死寂。寒風嗚咽著穿過狹窄的街巷,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垃圾,發出簌簌的聲響,如同鬼魂的低語。城西的鬼哭巷名副其實,狹窄、扭曲,兩側是年久失修、歪歪斜斜的危房,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無數隻窺視的眼睛。越往深處走,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就越發濃鬱,幾乎凝成實質,粘稠地附著在皮膚上,冰冷刺骨。

巷子儘頭,一棟破敗不堪的建築孤零零地矗立著。殘破的院牆坍塌了大半,露出裡麵雜草叢生的院落。院中那棟主體建築——曾經的義莊,隻剩下焦黑的骨架,大部分屋頂早已塌陷,露出後麵鉛灰色的、壓抑的天空。幾根燒得焦黑的梁柱歪斜地支撐著,在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確實如同鬼哭。

江離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翻過斷牆,落在院內。腳下是厚厚的、帶著腐敗氣息的灰燼和雜草。他屏住呼吸,調動起這些年被血手人屠近乎殘酷地訓練出的所有感知。視覺、聽覺、嗅覺…甚至皮膚對氣流最細微的擾動。

沒有活物的氣息。隻有死寂,和那無處不在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義莊殘存的主體建築。正門早已腐朽脫落,隻剩下一個黑黢黢的入口,如同巨獸張開的、擇人而噬的大口。裡麵更加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江離從懷中摸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螢石”,這是黑市流通的劣等貨,光線微弱昏黃,隻能勉強照亮身前三尺之地。

借著微光,他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焦黑的木料、斷裂的磚石、厚厚的積灰。空氣渾濁不堪,混雜著焦糊味、黴菌味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他踩在灰燼上,發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昏黃的螢石光芒下,前方不遠處的地麵上,灰塵似乎被什麼東西掃開了一片,露出下麵深色的、已經乾涸發黑的大片汙漬。是血!大量的血!而且血跡並非隨意潑灑,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向內彙聚的螺旋狀圖案,中心處似乎還有被什麼東西用力摩擦過的痕跡。

這圖案…江離瞳孔驟縮!這和他幼時在化為廢墟的鎮魔司後院角落裡,偷偷看到的那個殘留血痕圖案,竟有七八分相似!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義莊深處,那片最為濃重的黑暗之中,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皮革被撕開的“嗤啦”聲!緊接著,一股遠比外麵濃烈百倍、帶著濃鬱腥甜和腐朽氣息的血腥味猛然爆發出來!同時,一股微弱卻極其邪惡、貪婪、仿佛能吸攝靈魂的詭異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掃過整個空間!

江離渾身汗毛倒豎!是罪印波動!而且遠比懸賞令上描述的“微弱”要強烈得多!這波動充滿了赤裸裸的吞噬欲望,正是“貪婪罪印”的典型特征!

他想起了血手人屠的警告:“彆碰!彆好奇!更彆試圖去‘感受’!”但已經晚了!那股貪婪的波動如同活物,在掃過他身體的瞬間,仿佛嗅到了什麼絕世美味,猛地一滯,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渴望,如同無數根冰冷的觸手,狠狠刺向他的意識深處!

“呃啊——!”

江離悶哼一聲,頭痛欲裂!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腦子裡尖叫、嘶吼,充滿了對力量、對鮮血、對一切的無窮貪欲!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體內深處,那沉寂了許久的、屬於“祖巫殘血”的力量,竟然被這股外來的貪婪波動強行引動,開始不受控製地沸騰、咆哮!一股源自洪荒遠古的、霸道絕倫的威壓感不受控製地透體而出!

雙生罪印——貪婪與傲慢,在外部刺激與內部血脈的雙重衝擊下,於這死亡之地,轟然覺醒!

嗡——!

以江離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帶著雙重特性的力量風暴猛然擴散開來!貪婪的吞噬之力瘋狂拉扯著周圍的塵埃、碎木,甚至那凝固的黑色血漬,仿佛要將其中的最後一絲精氣都榨取乾淨!而傲慢的威壓則如同無形的巨石,狠狠砸落,將空氣都壓得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

他左眼瞳孔深處,一個由扭曲線條構成的、仿佛由無數張開的利口組成的複雜印記(貪婪罪印)驟然亮起,閃爍著幽暗的紅光!右眼瞳孔中,則是一個如同俯瞰眾生的冰冷眼眸、又似荊棘王冠的印記(傲慢罪印)同時浮現,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慘白光芒!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瘋狂衝撞、撕扯,如同兩頭爭奪地盤的凶獸。劇痛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脈都在被撕裂、重組!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吹脹的氣球,隨時可能爆裂開來!更可怕的是,伴隨著力量的覺醒,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罪印”本身的饑渴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理智——他需要“食物”!需要吞噬其他罪印的力量來平息這反噬!

“誰?!”

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喝從義莊深處傳來!伴隨著一股更強的貪婪波動爆發!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隻在視線中留下一道殘影!那是一個全身籠罩在暗紅鬥篷中的人影,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鬥篷下伸出的、一隻枯瘦如柴、指甲卻漆黑尖長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抓江離的心臟!掌心之中,一個與江離左眼印記相似、卻更加凝實的貪婪罪印閃爍著令人心悸的血光!

淨世司的追捕者?還是…連環案的真正凶手?江離的思維在劇痛和瘋狂渴望的衝擊下變得有些模糊,但求生的本能和十年磨礪的戰鬥意識瞬間壓倒了一切!

“滾開!”

江離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右眼中傲慢罪印白光大盛!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嶽般的威壓瞬間凝聚,狠狠撞向那抓來的枯手!

“噗!”

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那枯手前衝之勢猛地一滯!黑袍人發出一聲悶哼,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普通的少年竟能爆發出如此詭異的威壓力量。

就是現在!

江離左眼貪婪印記紅芒暴漲!那源於血脈深處的吞噬本能,混合著對平息體內反噬的極度渴望,徹底壓倒了理智!他不僅沒有退避,反而如同撲向獵物的餓狼,迎著那被短暫凝滯的枯手,猛地探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掌之上,貪婪罪印的虛影瘋狂旋轉,形成一個微型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血色漩渦!

“給我…拿來!”

嗤——!

沒有激烈的碰撞聲,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布帛被強行撕裂又像是血肉被吮吸的詭異聲響!江離的手掌並未接觸到對方的實體,但那血色漩渦卻仿佛無視了空間距離,直接作用在黑袍人手掌中心的貪婪罪印上!

“啊——!不!!”

黑袍人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他掌心那凝實的罪印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一股精純的、帶著濃烈罪孽氣息的暗紅色能量,如同被強力抽水機抽取的液體,瘋狂地從他的掌心罪印中被剝離、抽吸出來,順著無形的通道,源源不斷地湧入江離左手的血色漩渦!

“吞噬!是吞噬!雙生…雙生罪印?!”黑袍人的聲音充滿了無與倫比的驚駭和恐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禁忌之物!他想反抗,想切斷這詭異的聯係,但傲慢罪印的威壓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壓製著他的靈魂,讓他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修煉、賴以生存的罪印本源之力,被對方瘋狂掠奪!

江離此刻的感受更加複雜。那湧入體內的、屬於他人的貪婪罪印之力,如同甘泉湧入乾涸的沙漠,瞬間撫平了他體內因雙生罪印覺醒和祖巫血脈躁動帶來的部分撕裂痛楚,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上癮的舒爽感。但同時,一股更強烈的、屬於原主的混亂、扭曲、充滿無儘貪欲的負麵情緒碎片,也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識!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瘋狂叫囂:“不夠!還要更多!吞噬他!吞噬一切!力量!永恒的力量!”

“呃…啊…”江離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左眼的紅光越來越盛,右眼的白光卻在劇烈閃爍,仿佛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他的半邊臉上浮現出享受力量的迷醉,另半邊臉卻因抗拒那瘋狂吞噬的欲望而扭曲猙獰。

就在黑袍人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掌心罪印的光芒即將徹底熄滅的刹那——

“孽障!竟敢褻瀆天規!”

一聲冰冷、威嚴、不帶絲毫情感的厲喝,如同九天驚雷,驟然在義莊廢墟上空炸響!這聲音蘊含著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審判意誌,直接穿透了義莊的殘垣斷壁,狠狠轟擊在江離和黑袍人的靈魂深處!

嗡!

江離感覺自己的傲慢威壓領域如同被重錘砸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裂痕!那瘋狂吞噬的進程也被強行打斷!他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一道刺目的、純淨到近乎灼熱的白色光柱,毫無征兆地從義莊坍塌的屋頂豁口處轟然落下!光柱中,一個身影緩緩降落。她身著剪裁合體的月白色長袍,袍袖和領口用銀線繡著複雜而神聖的天平與鎖鏈紋路——淨世司的徽記!臉上覆蓋著一張冰冷無情的純銀麵具,隻露出一雙如同萬載寒冰雕琢而成的眼眸,沒有絲毫人類的溫度,隻有俯瞰螻蟻般的漠然與審判的冷酷。

淨世司審判使!而且如此之快就降臨了!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氣息奄奄、貪婪罪印幾乎潰散的黑袍人身上,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罪印失控者,當誅。”話音未落,她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目光一凝。

嗤!

一道純粹由凝練到極致的淨化之光從她眼中射出,如同燒紅的鋼針,瞬間洞穿了黑袍人的眉心!黑袍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身體如同被點燃的蠟燭,從內而外燃起純淨的白色火焰,頃刻間化為飛灰,隻留下原地一個焦黑的人形印記。

乾淨利落,冷酷無情。

接著,那冰冷刺骨的審判目光,如同兩把實質的冰錐,牢牢鎖定了剛剛吞噬了他人罪印之力、體內雙生罪印氣息尚未平複、周身還縈繞著祖巫殘血躁動氣息的江離。

“雙生罪印…祖巫餘孽…”審判使那毫無波瀾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凍結靈魂的波動,那是確認了最危險獵物的冰冷殺意。“天淵不容之禁忌!當受…神之蔑視!”

她緩緩抬起一隻帶著銀絲手套的手,對著江離,五指虛張。在她身後,一個模糊卻無比宏大、仿佛由無數冰冷星辰和無儘鎖鏈構成的虛影——傲慢罪印的領域投影——“神之蔑視”的雛形,正在緩緩展開!

空氣瞬間凝固!空間仿佛變成了沉重的鉛塊,瘋狂地擠壓著江離的身體!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即將停止流動,思維被凍結,連靈魂都要被那俯瞰一切的傲慢目光碾成齏粉!雙生罪印在體內瘋狂運轉,祖巫血脈發出不屈的咆哮,但在絕對的力量壓製和位階差距麵前,這一切都顯得如此徒勞!

就在江離感覺自己即將被那恐怖的領域徹底凍結、碾碎,意識陷入一片冰寒的絕望深淵之際——

“哼!淨世司的走狗,動作倒是挺快!”

一個沙啞、狂放、充滿了暴戾與不屑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在義莊上空!聲音未落,一股更加霸道、更加蠻橫、充滿了原始毀滅欲望的恐怖威壓如同隕星天降,轟然砸落!

轟隆!

義莊本就搖搖欲墜的幾根主梁在這股威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轟然斷裂!整個屋頂徹底塌陷下來!

一隻巨大的、由粘稠如實質的暗紅色血光凝聚而成的手掌,撕裂了塌陷的瓦礫和煙塵,如同來自地獄的魔爪,帶著吞噬萬物的恐怖氣息(暴食罪印),無視了審判使正在展開的“神之蔑視”雛形,一把抓住了被領域壓製的江離!

“小子,想活命就彆亂動!”

血手人屠那佝僂的身影詭異地懸浮在廢墟之上,獨眼中閃爍著瘋狂與決絕的光芒!他看也沒看那驚怒的審判使,巨大的血光手掌猛地攥緊江離,隨即帶著他,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暗紅血芒,朝著永夜城外莽莽群山的方向,亡命飛遁!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刺耳的音爆和久久不散的濃鬱血腥!

“找死!”審判使的銀麵具下,第一次發出了蘊含怒意的冰冷聲音。她身後的星辰鎖鏈虛影瞬間凝實了數分,領域之力全開!整個義莊廢墟連同周圍數十丈的空間,溫度驟降至冰點,地麵覆蓋上厚厚的白霜,空氣凍結出細碎的冰晶!她身影化作一道淩厲無匹的白色流光,緊追著那道暗紅血芒,破空而去!

一場席卷北燕,攪動天淵人界格局的風暴,在這血霧彌漫的永夜城鬼哭巷,以最激烈、最殘酷的方式,正式拉開了序幕。江離的命運齒輪,在雙生罪印覺醒、吞噬淨世司追兵(凶手)、遭遇審判使、被血手人屠擄走的瞬間,開始了瘋狂而不可逆轉的轉動。他體內躁動的祖巫殘血,在吞噬了貪婪罪印之力後,似乎更加活躍了,一種原始的、毀滅性的力量,正在血脈深處悄然複蘇……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