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皮繩解開了。
我顫抖著,掀開了沉重的匣蓋。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陳腐紙張和黴變味道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我一陣咳嗽。
匣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本厚厚的大書。書頁是發黃發脆的毛邊紙,用粗糙的麻線裝訂。封皮是深藍色的厚紙板,上麵用濃墨寫著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陳氏族譜。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我伸出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那沉重、發脆的封麵。
第一頁,是陳氏始祖的記載,然後是開枝散葉的脈絡。一頁頁翻過,都是些尋常的姓名、生卒年月、婚配子嗣。紙張脆弱,翻動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如同逝者的低語。
我的目光快速掃過,尋找著祖父陳守業的名字,以及他遷葬前後的記載。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
終於,在族譜靠後的位置,找到了祖父陳守業的名字。
陳守業,字守成,生於光緒二十八年…卒於公元一九七五年…
生卒記載之後,本該是生平簡述和葬地記載。然而,當我的目光掃到記載葬地的那一行字時——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行字…被人用濃黑的墨汁…粗暴地塗抹掉了!
不是簡單的劃掉!而是反複地、用力地塗抹!墨跡濃重得幾乎浸透了紙背!形成了一個猙獰的、不規則的黑色墨團!將原本記載葬地的文字徹底掩蓋!
是誰?!為什麼要塗掉?!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我的手指顫抖著,下意識地拂過那團濃黑的墨跡。指尖傳來紙張粗糙的觸感,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粘膩感?
不是墨水乾涸的觸感!更像是…某種尚未完全乾透的…粘稠液體?!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我顫抖著,將那根觸碰過墨團的手指,緩緩舉到昏黃的油燈光下——
指尖!
赫然沾染著一抹刺目的…暗紅色!
粘稠!
帶著濃烈的…鐵鏽般的腥氣!
是血!!
是新鮮的、尚未完全乾涸的血!!
“啊——!!”
鐵柱發出一聲短促的、充滿極致恐懼的驚叫,指著我的手指,如同見了鬼魅,連連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條凳!
陳德貴也瞬間臉色煞白,瞳孔驟縮,死死盯著我指尖那抹刺目的暗紅,又猛地看向族譜上那團猙獰的墨跡,仿佛明白了什麼,眼神裡充滿了驚駭欲絕!
那墨團…不是陳年的墨汁!是血!是剛剛被塗抹上去不久的血!用血…掩蓋了祖父葬地的真相!
是誰?是誰來過祠堂?是誰在掩蓋?還是…根本就不是人?!
祠堂裡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昏黃的油燈火苗瘋狂地搖曳起來,將我們三人驚恐扭曲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如同群魔亂舞!供桌上層層疊疊的牌位,在晃動的光影中,仿佛活了過來,無數雙冰冷的眼睛,正從那高高的神龕之上,無聲地、怨毒地俯視著我們!
而就在這時,我手臂上那塊深紫色的、棺材形狀的淤青,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灼般的劇痛!痛得我悶哼一聲,幾乎站立不穩!
祠堂深處,那片被牌位陰影籠罩的最黑暗角落裡,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朽木摩擦般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