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清寒!
她顯然是被剛才廢丹房內驟然爆發的混亂能量波動和刺眼光芒所驚動,循跡而來。此刻,她那雙清冷如寒潭的美眸,正穿透門口彌漫的混亂光影,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銳利和深深的、無法掩飾的驚疑,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淩塵的身上!
四目,在混亂的光影和狂暴的能量波動背景中,於這汙穢的廢丹房門口,猝然相對!
淩塵臉上的茫然瞬間凝固。他能清晰地看到蘇清寒眼底那翻湧的驚濤駭浪——那絕非是對眼前異象的驚訝,而是對他這個“卑微雜役”的、更深層次的、幾乎要洞穿一切的懷疑!
該死!她怎麼來了?!
電光火石間,淩塵心中警兆狂鳴!但他臉上的表情轉換,卻比思想更快!
“仙…仙子?!”他失聲驚呼,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慌亂,仿佛看到了比廢丹暴動更可怕的存在。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風中殘燭,撲通一聲!竟是直接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臟的地麵上,額頭“咚”地一聲狠狠磕了下去,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卑微:
“仙…仙子饒命!不關小的事!真的不關小的事啊!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這些爐子…怎麼突然就…就發瘋了啊!小的…小的隻是在這裡掃地…什麼都沒做啊!仙子明鑒!求仙子明鑒啊!”廢丹房內,光影依舊混亂扭曲,能量亂流嗚咽盤旋,如同無數瀕死凶獸的哀鳴。地麵厚厚的黑灰被無形的力量卷起,在昏暗中打著旋兒,更添幾分詭譎。
淩塵(玄霄)跪伏在冰冷肮臟的地上,額頭死死抵著積滿藥塵的地麵,單薄的身軀因“極度恐懼”而篩糠般劇烈顫抖著。他口中語無倫次地重複著求饒的話語,卑微到了塵埃裡,仿佛身後那些狂暴閃爍的丹爐是擇人而噬的妖魔,而門外的蘇清寒則是唯一的救贖。
“仙子…饒命…小的冤枉…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蘇清寒靜靜地佇立在門外清冷的月光下,素白的身影仿佛隔絕了丹房內汙穢混亂的一切。她那雙清冷如寒潭的眸子,穿透門口彌漫的混亂光塵,牢牢鎖定在淩塵顫抖的背影上。眼底的驚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尚未平複,卻又被眼前這卑微到極致的姿態攪得更深。
剛才那股瞬間掃過、引發所有廢丹爐暴動的奇異韻律波動……雖然微弱得難以捕捉,轉瞬即逝,但那種仿佛觸及本源法則的秩序感,與那日在寒潭邊將自己從走火入魔邊緣拉回的力量,何其相似!而這股力量爆發的中心……似乎就在這個雜役身邊!
巧合?一次是巧合,兩次還能是巧合嗎?
蘇清寒的指尖,在寬大的素白袖袍內微微蜷縮了一下。冰冷的劍意在她周身無聲流轉,將彌漫過來的汙濁氣息和混亂能量場排斥在外。她沒有說話,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一寸寸刮過淩塵的後背,試圖從那卑微顫抖的皮囊下,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時間在死寂的對峙中緩慢流淌。每一息,對跪伏在地的淩塵而言,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仙尊的意誌如同最堅硬的磐石,死死鎮壓著所有翻騰的念頭,將神念波動收斂到極致,隻留下純粹的、屬於“淩塵”的恐懼和茫然。他甚至控製著呼吸,讓它變得急促而紊亂,帶著被煙塵嗆到的咳嗽。
終於,丹房內狂暴的能量亂流開始緩緩平息。那些閃爍的光芒逐漸黯淡,刺耳的滋啦聲和沉悶的撞擊聲也漸漸消失,隻留下殘存的混亂氣息和一片狼藉。
蘇清寒清冷的聲音終於響起,如同冰珠滾落玉盤,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壓下了丹房內最後一絲嗚咽:
“你,抬起頭來。”
淩塵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他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帶著萬般不情願和恐懼,抬起了沾滿黑灰的臉。臉上涕淚橫流,被灰塵糊得一片狼藉,隻有那雙眼睛裡,盛滿了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驚惶和茫然,如同受驚待宰的羔羊。
“仙…仙子…”他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破碎。
蘇清寒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冰的利劍,直刺他的眼底深處。那目光銳利、冰冷、帶著洞穿一切的審視。淩塵竭力控製著瞳孔的每一個細微變化,讓那茫然和恐懼顯得無比“真實”。他甚至讓身體因為過度的“驚嚇”而微微痙攣。
“剛才,”蘇清寒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敲打在淩塵的心弦上,“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問“是不是你做的”,而是直接問“發生了什麼”。這是一種極其高明的試探,將壓力直接拋給對方,觀察其反應。
淩塵的瞳孔在蘇清寒的逼視下,極其“自然”地收縮了一下,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懼攫住,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蘇清寒的眼睛,聲音帶著哭腔,語速極快,仿佛急於撇清: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小的就在那兒…在那兒掃地…”他胡亂地指了指丹房深處那個相對空曠的角落,“突然…突然就聽到‘嗡’的一聲!像…像打雷一樣在腦子裡炸開!然後…然後那些爐子…那些破爐子就全都亮起來了!紅的綠的…像鬼火一樣!還…還響!炸雷似的!小的…小的嚇死了!以為…以為鬨鬼了!就…就拚命往門口跑…然後…然後就看見王管事他們衝進來…再然後…就…就這樣了…”他描述得混亂而驚恐,手舞足蹈,充滿了底層凡人對未知力量的恐懼,細節粗糙卻符合邏輯。
蘇清寒靜靜地聽著,臉上冰霜之色未減分毫。她敏銳地捕捉到淩塵話語中的一個關鍵點——“嗡”的一聲?像在腦子裡炸開?這似乎印證了那股奇異波動的無形特質。她目光再次掃過丹房深處淩塵所指的角落,那裡地麵相對乾淨,隻有一層薄灰,看不出任何異常。
“王管事?”蘇清寒捕捉到這個信息點。
“是…是丹房的王管事…還有…還有兩個執役師兄…”淩塵忙不迭地點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他們…他們進來要教訓小的…然後…然後那些爐子就…就發瘋了…他們…他們嚇得跑掉了…”他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後怕和一絲對王管事等人的“控訴”。
蘇清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王管事…那個油滑貪婪的丹房管事?此事與他有關?還是說,他隻是適逢其會?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淩塵。眼前的雜役,形容狼狽,眼神驚恐茫然,氣息微弱混亂,無論怎麼看,都隻是一個被嚇破膽的可憐蟲。他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殘留,更沒有一絲一毫能引動如此規模能量異象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