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到了卯時末了,屋內還沒動靜,康祿在屋外焦急的轉來轉去,想敲門,又怕惹了屋內的兩位主子生氣,可不敲門吧,今日可是大朝會啊,曲修儀能不起床,皇上不能不起啊。
又等了一會兒,離上朝的時辰不足兩刻鐘了,康祿知曉不能再等了,被罵也要把皇上叫起來,一邊讓太監快馬加鞭去清和殿把龍袍取來,一邊敲門。
敲了幾下,屋內依舊沒有動靜,康祿鼓起勇氣推開門,往裡走了幾步,站在簾子後喊道:“皇上,皇上,該起了。”至始至終,不敢往裡麵多看一眼。
接連喊了幾聲,內室終於有了動靜,肖政睜開眼睛,宿醉之後的頭疼難受瞬間湧了上來,起身坐了好一會兒才舒緩點,簾子外康祿還在喊著,肖政不悅問了句:“有什麼事?”
康祿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今日是大朝會,文武百官都在等著了,皇上要去嗎?”
肖政思緒回攏,對啊,今天九月初四,是大朝會,怎可能不去,翻身下床,把被子給身邊睡得正香的人掩好,放下簾子,才讓康祿進來伺候。
“什麼時辰了?離上早朝還有多少時辰?”
“回皇上,還有不到兩刻鐘。”康祿手上動作不停,和另一個清和殿的小太監手腳麻利的幫肖政更衣,穿戴好後,白芷端來了熱水洗漱,肖政看著冒著熱氣的水,沉聲道:“換成冷水。”
“是。”聞言,白芷立刻去換成了冷水,冷水上臉,肖政頓時覺得頭腦清醒了,來不及用早膳,急忙登上禦輦,朝著安和殿去了。
路上,肖政在想,其實他是皇上,一次早朝缺席不影響,肖在醒來之時他也考慮過取消早朝,可在看到身旁睡著的人後放棄了,他歇在清和殿時能不去上朝,隨便找個理由就行,但在昭純宮不行,那個小女人擔不起‘因為她君王不早朝’的罵名。
到安和殿,剛好是辰時兩刻,第一次踩著點上朝,底下站著的大臣都好奇不已,一看皇上就是趕著來的,平時勤勉會提前到的皇上,今日是被何事耽擱了?
今日早朝肖政是強撐著上完的,結束後匆匆回到清和殿,用了膳食喝了醒酒茶後,整個人才感覺活了過來。
一晃多年沒喝醉過了,沒想到,一朝喝醉,竟是如此難受。
活過來的肖政回想起了昨日發生的一切,包括他的訴苦,曲簌說的‘自由’等等,他沒生氣,反而有些許愧疚,如若當時不是隨意一指,她現在應該是自由自在的吧。
是他困住了她,但讓他放她自由,不可能。宮裡如果沒有她,他又會回到一板一眼、無趣的生活,心裡有事無法與人訴說,宮裡也不會有人與他坦誠相待,他不願回到那樣的日子,無法放她自由,隻能以後對她更好一點。
還有,以後不能忽視她說的任何一句話了,想到昨晚她說酒量好時他的懷疑,就覺得臉紅,堂堂大男子,酒量居然不如一個小女子,最後還要她來照顧,真是丟臉。
因為不好意思,肖政接連七八日都獨宿在清和殿,沒去昭純宮,外麵都在猜曲修儀是不是失寵了。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曲簌卻丁點不慌,她大致猜到了原因,作怪的讓小忠子去清和殿送了一壺菊花酒,當夜,肖政又再次踏入昭純宮,使得盼著曲簌失寵的嬪妃們大失所望。
也是當天夜裡,不知曲簌做了什麼,昭純宮左側殿的燭火亮到第二天醜時過半才熄滅,淨室裡的水換了三次,那晚,收拾淨室和內室床榻的宮女太監,個個都是紅著臉出來的。
——
後宮依舊曲簌最得寵,可是曲簌一直未傳出喜訊,讓後宮的很多嬪妃也暫時鬆了口氣,她們不知是曲簌不想生,單純安慰自己,有寵無子,終究是站不穩,無法長久的。
九月中旬,披香閣孫順華傳出了喜訊,肖政得知喜訊後,晉孫順華為從五品孫充儀,曲簌在得知消息後,心中竟然升起了丁點的不舒服,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是皇上,再正常不過的事罷了。
曲簌還和白芷開玩笑,笑孫充儀運氣真是好,和自己是一批進宮來的秀女,進宮後侍寢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卻成了那批秀女中第一個有喜的。
然而,白芷卻發現,自家小主這一次在笑孫充儀時,笑容裡多了絲不一樣的情緒,白芷沒看懂,加上曲簌收的很快,白芷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孫充儀有孕,陸賢妃腹中的孩子出人意料的保到了五個多月,一碗一碗的湯藥灌下去,肚子在長大,陸賢妃人卻瘦的厲害,臉色蠟黃,曲簌隨著嫻貴妃去探望了一次,她總覺得陸賢妃會被肚子裡的孩子拖垮,後來問了父親,證實了她的猜想。
曲簌剛知道,隨著肖政也知道了。
九月二十,陸賢妃懷孕五個多月了,肖政特意讓曲濟仁去雲禧宮把脈,確認孩子是否健康。
曲濟仁診脈後帶回的消息是孩子是活著的,生下來具體如何無法判斷。
活著的,肖政犯了難,留還是不留,考慮之後肖政把選擇權交給了陸賢妃,這也是他五個月來第一次踏進雲禧宮,正殿彌漫著濃烈的藥味,進去的肖政忍不住皺起眉頭。
看著床上瘦脫了相的陸賢妃,到嘴的重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最終化成了一句:“值得嗎?”
陸賢妃沒回答肖政的問題,扶著肚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問道:“皇上何時知道的?”
肖政平靜的回答:“你算計朕的第二天。”
“原來皇上這麼早就發現了。”她還以為皇上是那次暈倒曲太醫診脈後發現的,看來是她和陸家太自以為是了。
現在想那些不重要了,陸賢妃笑了笑,“值得又如何,不值得又如何,選擇了,便沒有回頭路,皇上,你知道嗎,孩子會動了,她在臣妾肚子裡會動了,原來有孩子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