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市妖管局丹藥房永遠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苦澀與藥材的奇異甜香。
剛剛拿到任務積分，就來丹藥房，兌換氣血丸的林凡，剛一走近丹藥房，便聞到了一股混合著消毒水、濃烈藥味。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腐敗甜腥。
今天的丹藥房似乎不太尋常。
還沒進門，就能聽到那令人心頭發緊的沉重喘息、壓抑的呻吟，以及醫護急促卻透著一股絕望的腳步聲。
幾副擔架被粗暴地放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麵上，上麵躺著的人形物體，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團團被劇毒浸透、正在腐爛的肉。
皮膚呈現出可怕的青黑色，腫脹發亮，布滿了水泡和潰爛的創口，墨綠色的膿水正從創口邊緣緩緩滲出。
濃烈的腥臭味正是源自於此。
“讓開！都讓開！快！拿‘清瘴散’！最大劑量！”
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白大褂的老大夫，眼鏡滑到鼻尖，額頭上全是汗珠，聲音嘶啞地指揮著，眼神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透著深深的無力。
幾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助手手忙腳亂地將一種淡綠色的粉末兌入藥液，粗暴地撬開傷員緊咬的牙關灌下去。
藥液順著傷員青黑色的嘴角流下，混合著膿水，滴落在地麵。灌下去的藥，如同泥牛入海。
一個隊員喉嚨裡發出“嗬嗬”兩聲怪響，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隨即徹底癱軟，瞳孔迅速放大、渙散。
旁邊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彆過頭，肩膀微微聳動。
“又一個…沒救了…”
老大夫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他疲憊地揮了揮手，
“抬下去吧…集中處理，注意隔離。”
……
林凡的目光掃過剩下幾個同樣瀕臨崩潰的傷員，最終落在最內側那副擔架上。
心臟猛地一沉！
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一下子攥緊。
是鳳九！
此刻的鳳九，側躺在擔架上，身體因劇烈的痛苦而蜷縮著。
原本豔麗奪目的火紅長發，此刻黯淡無光，黏膩地貼在青黑腫脹的臉頰和脖頸上。
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劇痛中不停顫動，嘴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深紫色，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令人牙酸的“嘶嘶”聲。
她裸露的手臂上，幾道被利爪撕裂的傷口正汩汩地冒著墨綠色的毒血，傷口周圍的皮膚像是被強酸腐蝕過，邊緣發黑卷曲，觸目驚心。
老大夫在她身邊蹲下，顫抖的手指搭上她幾乎無法辨認的腕脈，片刻後，沉重地、絕望地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通知家屬…準備後事吧…
四階飛天蜈蚣的‘蝕骨腐心毒’已經攻心了…
神仙難救…
唉…”
這聲歎息，像是一把冰冷的錘子，瞬間砸碎了林凡腦中緊繃的弦。
什麼？不行！
林凡下意識地擠了過去，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就在這時，擔架上的鳳九似乎被冥冥中的某種牽引驚醒，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曾是明亮而驕傲的，此刻卻蒙著一層死灰色的翳，瞳孔有些渙散。
她的視線在混亂的人群中茫然地掃過，最終，極其艱難地定格在林凡的臉上。
那一瞬間，林凡清晰地看到她渙散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一種近乎回光返照的奇異光亮，極其短暫地在她眼底深處掙紮著點燃，隨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灰暗淹沒。
她的嘴唇艱難地嚅動著，喉嚨裡發出微弱破碎的氣音，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她殘存的所有生命力：
“林…凡…”
她的手指，那隻曾經握刀斬妖，
也曾在醉酒後溫柔撫摸過林凡大頭的手，
此刻青黑腫脹、指甲發紫，卻異常固執地、顫抖著抬起了幾寸，似乎想抓住什麼，又無力地落下，指尖徒勞地蜷縮了一下。
“…過…來…”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一種林凡從未聽過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這聲音，還有她眼中那瞬間亮起又熄滅的光，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穿了林凡的心臟。
依稀記得上次任務後那個混亂迷醉的夜晚，她醒來後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神，刻意躲閃的尷尬和疏離。
而此刻，在死亡的陰影下，那層刻意的隔閡被徹底撕碎了，隻剩下最本能的、瀕死的呼喚。
林凡再沒有任何猶豫。連忙撥開擋在身前的一個護士，幾步就衝到了擔架旁，毫不猶豫地屈膝半跪下去。
冰冷的、帶著毒液腥氣的地麵透過褲料傳來寒意，但是卻渾然不覺。
林凡伸出自己的手，堅定地、輕輕地握住了鳳九那隻抬起的、腫脹青黑、布滿可怖水泡的手。
她的皮膚滾燙得嚇人，又帶著一種黏膩濕滑的觸感。
“我在的，九姐。”
林凡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微微俯下身，靠近鳳九。
忽然，一股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震動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從林凡的掌心沿著手臂傳導至全身！
這震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身體內部某種新生的、沉睡的力量被眼前這瀕死的劇毒強行喚醒了！
是“解毒”天賦！
還有與之伴生的“震動”之力！
斬殺蛇妖後獲得的新能力，此刻在體內轟鳴著蘇醒。
林凡瞬間回神！振奮精神！
差點忘了自己的新天賦！
……
“你乾什麼？！”
忽然一聲驚怒交加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在林凡頭頂響起。
是那個老大夫！他此刻須發皆張，眼鏡後麵那雙疲憊的眼睛裡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和難以置信，
“誰讓你亂動病人的？！放開她！快放開！”
他急步衝過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
“你知道她中的是什麼毒嗎？四階飛天蜈蚣的本命劇毒！無藥可解！
你這樣，也會被感染劇毒的！你是找死嗎？
嫌死的人不夠多嗎？
實習生真是不行，瞎搗亂！
滾開！”
老大夫的怒斥瞬間吸引了整個丹藥房的目光。
那些原本忙碌或哀傷的醫護、還能勉強保持意識的傷員，都驚愕地看了過來。
目光中充滿了不解、可憐，還有一絲絲鄙夷。空氣仿佛凝固了。
然而，林凡並沒有回頭，也沒有鬆開鳳九的手。
林凡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自己的掌心，沉入了那剛剛蘇醒的、如同新生命般悸動著的天賦之力。
微微合上眼，摒除外界一切嘈雜。
精神高度集中，引導著那股新生的、帶著勃勃生機的能量——解毒！震動！
嗡——
一聲極其低微、仿佛來自身體內部的震動輕鳴響起。
林凡的掌心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