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官腔特有的壓迫感。
“陳知行同誌,我代表省政法委正式通知你,立即停止對臨城精神病院的違規搜查!武警部隊的調動必須經過省委報備,你們專案組的手伸得太長了!”
要知道,武警調動不是那麼簡單的。
緊急情況下,有權調動本行政區域內的武警部隊,但需要向中央備案的!
當然,在目前的情況下,省公安廳出了文件,經省委同意的,就可以將現在的調動變成用警申請。
這一係列灰色操作在現在這個年代,很常見。
陳知行指尖在手機背麵輕叩兩下,抬眼望向被砸落門牙的向景輝。
這頭肥豬正用怨毒的眼神剜著江沐雪,血跡斑斑的嘴角卻詭異地揚起,像條知道主人要來撐腰的癩皮狗。
陳知行冷笑一聲:“錢書記,且不說你能不能代表省委,就說你能代表省政法委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隻不過是個副的!”
“就算錢宇濤書記退休,你也沒有資格接任政法委書記!”
一個正廳級省政法委副書記,卻被省紀委第十審查調查室副主任這麼罵,無疑是在貼臉開大!
電話裡的官腔壓得人喘不過氣,可陳知行一句‘你隻是個副的’直接撕破了那層虛偽的體麵。
省政法委副書記的權威,在正廳級的頭銜下本該令人噤若寒顫。
可偏偏撞上的是二次遞交辭呈的中央選調生陳知行,如今更是省紀委和預防腐敗局的人,級彆雖低半格,卻握著刀把子。
政壇。
名義上的上下級從來不是鐵律,實權部門的冷臉小官,往往比閒職大員更讓人膽寒。
哪怕政法委在這年頭的確有實權,可他隻是副的呀,做不了主的呀!
副書記的嗬斥被當眾揭短,仿佛一記耳光抽在等級森嚴的體係上,位置是虛的,權力才是真的。
“我能不能接任,不是你一個連正處級都不是的小小副主任能議論的!”
趙偉的聲音宛若森冷的毒蛇,在暗中吐著信子。
什麼時候一個副處級都敢在我麵前狺狺狂吠了?
“我是說您放心,在你成為政法委書記之前,我會抓了你。哦,對了,順便說一句,您老人家連進秦城的資格都沒有跟我一個中央選調生廢什麼話?”
“跟我比政治資源?你趙副書記在省裡那點人脈,不過是靠著給領導端茶倒水二十年攢的殘羹冷炙。而我老師現在正在中紀委常委會上喝茶,在考慮以什麼樣的姿勢拿下你背後的主子。”
“說人話就是:您配嗎?”
趙偉咬牙切齒的低吼道:“陳!知!行!”
“我會向省委建議拿掉你這個副組長!你這樣的人,不配當紀委副組長!同時對你查過的案件重查!”
陳知行敷衍道:“啊好好好,那您趕緊去建議吧,哦對了,我由衷的祝福您,希望您的建議能出政法委大門。”
說完,直接放下電話,看著還沒有掛斷的電話,陳知行故意,且裝出一副毫不客氣的口吻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比?什麼玩意兒啊。”
嗯,陳知行表示,我都沒打算乾了,還怕你乾什麼?
規矩?
我都交了第二封辭呈了,我還怕你乾什麼?
我現在沒有規矩,你們所謂的潛規則,規矩什麼的,根本束縛不了我!我的規矩才是規矩!
陳知行現在的處境嘛就等於是把自己腳下的小船給鑿了一個洞,反正船都要沉了,我拉兩個墊背的沒問題吧?
嗯,你們一定會被淹死的,可我如履薄冰一下,還是能上岸滴。
我上岸了,一定會給你們燒紙滴。
“搜了多少了?”陳知行轉頭看向秦戰。
秦戰看了一眼:“一半左右。”
陳知行知道精神病院有鬼,而且,伴隨著這個消息傳出去以後,一定會有人應激!
但沒想到,率先應激的居然是市委市政府!
叮鈴鈴——
急促的聲音鈴聲響起,陳知行直接接通電話。
電話剛一被接通,臨城市委書記吳長山憤怒的聲音在聽筒中響起!
“陳知行同誌!六百武警圍精神病院,你是要學軍閥割據嗎?!臨城市委還沒死絕呢!”
怒吼了一聲之後,他又強迫自己壓低聲音:“關於武警部隊大規模調動的情況,市委常委會對此高度關切。按照組織程序,此類行動應當提前與地方黨委充分協調。現在臨城社會各界反響強烈,還請你從大局出發,說明具體情況。”
吳長山的態度很不好。
彆說是吳長山,隨便換一個人,心情也不會好啊!
你陳知行雖然是省紀委專案組副組長,可是不和我們提前說一下就調動六百武警,你想乾什麼?造反嗎?
陳知行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很多問題,更何況,專案組也需要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嘛。
順便過去看看,他們有哪些人應激了。
“好的吳書記,我現在來市委向各位常委彙報一下。”陳知行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似乎是聽到陳知行鬆口了,吳長山緊接著開口:“六百武警能不能撤了?這會造成恐慌的。這是在把臨城市委放在火上烤!如果引發群體性事件,這個政治責任誰來承擔?”
陳知行當即拒絕了。
“不好意思吳書記,我們在精神病院發現了不少證據,所以正在搜查當中,不能撤回來。”
“吳書記,我現在來市委彙報,最多半個小時。”
說完之後,陳知行掛斷電話,也沒有給他留麵子。
趙勝利被斬於馬下,相當於斷了某些人的臂膀,肯定是急了!
“老賀。”陳知行叫道。
賀逸陽在一邊抬頭,快步走過來:“怎麼了?”
“市委讓我去彙報,你帶紀委,老秦帶武警支隊。我能不能從市委全須全尾的離開,就看你們搜查的進度了。”
賀逸陽微眯了一下眼睛,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有時候,常委會上的凶險,比任務現場更加凶險。
政治鬥爭,向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叮。
手機短信響起,陳知行看了一眼。
【我到臨城市了,聽說市委讓你去開會?市委見。】
發件人是王振國。
陳知行微眯著眼睛,喃喃道:“剛到就已經知道了我們這裡的情況,看來這位曾經中紀委的副廳級也不是那麼簡單呀。”
“有沒有可能是帶著政治任務來的?”
省城。
林山河正陪著一位63歲的老人,這位老人,那可是從京城下來的。
他還有一個身份!
京州周家周老的大兒子,三年前病退,如今在京城政法大學擔任教授。
對於這位存在,沒人知道他下來了,唯一知道的也就隻有陪同的林山河。
“周教授,dna檢測中心已經安排好了。”
“省廳祁致遠在走人才通道的時候,留下了周若璃的血液樣本,隨時可以進行檢測。”
雖然人家病退了,但人家的能量嘛
老人點了點頭,對於他做了這麼多事情,隻有一句:“做的還不錯”
“周若璃的男朋友叫陳知行?這個小同誌怎麼聽著好像有些耳熟?”
他有些疑惑,自己在京城,怎麼會聽過陳知行這個名字呢?
和誰重名了?
“周老,這個陳知行是中央選調生,也是鄭老的學生。”
林山河也不知道對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真不知道。
這麼一說,老人瞬間明悟,笑嗬嗬的說道:“想起來了,老鄭的學生。”
“嗬嗬,部委可是誇獎過兩次呀。”
聽到他的話,林山河的被動‘政治先知性’發動,立馬意識到了某件事。
“周老,中組部對陳知行同誌首次辭呈的批複不知是否有明確指示?”
很顯然,林山河現在也在懷疑陳知行的落子是上麵早就安排好的,甚至連他第一次的辭呈批複也是經過論證的。
林山河沒說完,但老人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擺了擺手,話言其它。
“振國同誌這次長天之行並非臨時動議。山河同誌,組織上對你一貫的工作能力是充分肯定的,不過嘛”
這種事情,就怕可是,不過這一類的詞!
林山河的心中一個咯噔,後背驟然繃直:“請周老明示。”
“有些情況部裡幾位領導議過兩次了。山河同誌,你讓組織上很被動啊。”
話語落在組織上,他就知道,哪怕有周家和自己背後的人在,自己也難以從旋渦脫身。
越是這麼想,他越是恨周為民這個老東西!
退而不休,還暗中插手地方,你怎麼還不死啊老東西!
林山河沒有繼續問一下,因為他清楚,再問下去就過線了,老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這次人家能給自己透露消息,已經是看在周若璃的麵子上了。
政治中,最穩固的關係從來都不是政治同盟,而是政治同盟+利益,這才是最穩固的。
他告訴周家關於周若璃的消息,麵前這個老人的隨口提點這是對方能透露的,最大的消息了。
有了這個消息,他也能針對性的布局。
都說鬥而不破,可現在這攤渾水,就沒有哪一處是乾淨的!
但最後,他還是問了一個問題。
“鄧容案發次日,消息便已呈遞中樞。你且說說,震怒者幾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