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公主特意挑了這個好地方,不僅風景美,也方便看岸上竹林裡撫琴吹笛的世家郎君們。
她今日一口氣請了大半個長安的權貴子弟。
包括她幾位皇兄。
本來沒準備請這麼多人,可請裴宴書的時候,母妃以為她還在惦記他,說他已經定了親,她身為天家公主再這麼下去隻會讓父皇生氣。
華陽公主為了證明自己,便請了一堆郎君。
她年紀到了,總該選個駙馬吧。
貴妃這才放心,默許甚至推動了這場宴會。
至於那幾位皇兄,純粹是她的兄長魏王聽到了風聲,特意跑來說要參加,她邀請同胞兄長,若是不請其他幾位兄長又不好,隻好一同請了。
華陽公主將這事粗略提了下,眼巴巴地看著崔窈寧,“瞧,我為你們倆做的犧牲算大了吧?”
崔窈寧哭笑不得。
華陽公主說,她真的不再喜歡裴宴書。
可每個人都覺得她好像在開玩笑,喜歡了那麼久,怎麼可能一下子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
“旁人不信我,你總該信我吧?”
華陽公主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崔窈寧見她這樣其實已經信了,故意逗她,“這我可不知道,誰知道你在想什麼呢。”
華陽公主急了,慌忙解釋。
昌平郡主笑著扯了下她的袖口,樂不可支道:“行了啊華陽,平日我看你挺聰明的啊,怎麼今日這麼蠢笨,沒看得出來妙儀是在逗你嗎?”
華陽公主瞧了過去,果然見對麵的少女支著胳膊看她,笑得眉眼彎彎,眼裡滿是促狹之意。
華陽公主心頭鬆了口氣,轉瞬又氣惱道:“好啊你!明知道我這樣擔心,還故意這麼逗我。”
說來也奇怪。
要說她對裴宴書多死心塌地不現實,可確實有感情,她能這麼快抽離情緒,自己都很奇怪。
真要說為什麼的話。
大概是因為裴宴書讓她死心了吧。
華陽公主回想起上次在平陽侯府遇見的那次。
那時候,她偷偷看了眼裴宴書。
他麵上仍然是那副高不可攀、生人勿近的冷漠神情,可他的視線卻都落在了崔窈寧的身上。
一眨不眨。
那樣專注而認真,像在看待什麼世間的珍寶。
那種珍惜愛護的神情,小心翼翼,又怕被發現,一下子刺痛了華陽公主敏感青澀的那顆心。
她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裴宴書?
她忽然間意識到,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崔窈寧。
這一點她永遠沒辦法比上。
就算她再怎麼努力,他都不會正眼看她一眼,她是驕傲的公主,怎麼能允許自己一次又一次低頭,他那麼喜歡崔窈寧,她還是放棄了吧。
這樣的話,對他、對崔窈寧都好。
更何況,崔窈寧生得那麼美,彆說裴宴書,就連她都忍不住和她親近。
華陽公主壓住心頭泛酸的情緒,彆開了臉,故意氣呼呼地說話,掩蓋自己的那抹不自然。
“公主殿下饒了我吧。”
崔窈寧從桌上拿了個菏葉糕遞給她,借花獻佛,笑眯眯地哄她高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華陽公主看著她的模樣,忽然間就釋然了,笑著接過來,輕哼了聲:“就原諒你這一次。”
崔窈寧彎唇說好。
兩人正說著話,亭外忽然來了一行人。
“說設宴請我們,你卻一個人在這裡躲清淨?”
“華陽啊華陽,小心本王去告你一狀。”
“藏了什麼在這,不敢讓人瞧?”
亭子兩側用來遮蔽日光的白紗被人用手掀開,為首的是個身著莽龍袍的青年,約莫已經及冠的年紀,麵色蒼白,神情帶著幾分輕佻散漫。
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身著莽龍袍的青年及幾個世家子弟,依著站位來看,明顯是以他為首。
華陽公主麵色一變,下意識地站起身擋在了崔窈寧麵前,喚了句:“楚王兄。”
為首的正是除了太子之外最年長的楚王,他身後跟著的是端王和華陽公主的同胞兄長魏王。
楚王是賢妃所生,一向喜好美色,殘酷暴戾,被他瞧中的女子大多沒有好下場,家世好點的被娶進府當個側妃,家世不好的玩玩就死了。
華陽公主最厭惡這個皇兄。
可他這幾年很得父皇看重,母妃身份又不低,加之年長,便是她有時也得給這個皇兄麵子。
楚王看都沒看她,目光落於崔窈寧的身上,亭子就這麼大,華陽公主還是沒來得及擋住。
事實上,楚王是專程為她過來的。
他剛至公主府,遠遠就聽見有人說華陽公主請了兩個美人,說話的少女明明也算美貌,可提及華陽領的人時仍然是一副自愧不如的語氣。
楚王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美人,早已經習以為常,可他了解姑娘家的心思,很少會有女子會親口承認彆人比她們更美。
如今見到,他倒是想看看是否名副其實。
楚王一進亭子就眼前一亮,這裡麵坐了四位美人,不說他熟悉的華陽和昌平,另外兩位瞧著很是眼生,不知是從哪過來的,竟然都是世間罕見的美人,一個比一個美。
尤其華陽身旁的這位,讓他想起今春洛陽進貢給父皇的姚黃,仙姿玉色,姝麗無雙,光是坐在這就足以令四下生輝,偏生她神色又是冷淡的,讓人不禁想象她展顏一笑會是何等風情。
楚王看得心頭直癢癢,喉結上下滾了滾,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欲望,做出一副風度翩翩地模樣,溫和地問道:“華陽,不知道這位姑娘是…?”
華陽公主心頭咯噔了下,在心裡苦笑了聲。
還是沒藏住。
該死!
她帶九娘來的這麼快,究竟是誰透露了風聲?
她深知這個皇兄是個什麼德行,又知道九娘容色姝麗,恐怕會被遭到他的惦記,早早就將人帶來了,誰知道楚王兄還是巴巴地追了過來?
華陽公主心頭煩躁,深呼一口氣正準備說話,平緩的腳步聲響起,下一秒,輕紗被人掀起。
進來的那人穿了一身雪色緙絲海棠纏枝紋寬大袖衫,輕紗罩衣,玉冠束發,神情疏離冷淡,不疾不徐地回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