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原以為這個昭貴人會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卻見鐘離煙依舊不慌不忙,隻是一絲不苟地打量著她們。
就好像看穿了什麼一般。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當歸又再次加重語氣,可氣勢卻明顯歇了不少。
林選侍分明沒有阻攔的意思,嘴上卻依舊裝出一副柔和的樣子說道:
“還請昭貴人先去住處吧,白芷。”
話音剛落,一位乾練而清秀的侍女從正廳走了進來,她在這宮裡人微言輕,平日裡總是隻能在那些偏僻的角落裡候著,做著各種瑣碎的活兒。
她望見鐘離煙後,先是一怔,似是被她那出眾的容貌給驚住了,緩過神來才開口道:
“貴人,請隨奴婢來。”
“選侍姐還請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喚妹妹來就是了。”
她也不拆穿這兩人的雙簧,對著林選侍行了個平禮,態度恭謙客氣,可在場的人都明白,這不過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戲碼。
昭貴人走後,屋內的主仆兩人這才開始上演她們的好戲。
當歸一臉焦急地對林選侍低聲道:
“選侍,怎麼辦啊,這個什麼昭貴人要在這為娘娘保胎,萬一她發現了”
想到這個後果,她的表情瞬間變得煞白,厲聲打斷了當歸的話:
“沒有萬一!”
林選侍嚇得胸口劇烈起伏,臉上滿是驚惶之色,不過片刻,她強壓下心頭的慌亂,冷靜下來道:
“李太醫給的藥你們要每天給本宮服用,注意彆讓那個昭貴人覺察出端倪!”
“喏。”
當歸趕緊應下了,可心裡卻慢慢浮現出一個更加惡毒的想法,她暗自思忖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開口道:
“選侍,不能讓這個昭貴人在這裡長住,趁陛下厭惡她,您得趁早想個由頭,把這個女人給處理了!”
林選侍低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原本應該充滿慈愛與期待的動作,此刻卻顯得有些陰森,她的表情也漸漸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應聲道
“彆看這個女人一副恭謹順良的樣子,她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此事應當從長計議”
而另一邊,鐘離煙隨著白芷走到了院子的另一邊,一座有些簡陋老舊的屋前停下來,輕輕推開門,頓時,一股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咳咳咳……”
白芷連連推了好幾步,歎了口氣,無奈地對鐘離煙道:
“貴人,委屈您了,這件屋子長久未住人了,等下奴婢尋些掃帚來替您掃掃。”
鐘離煙微點頭,心裡卻在思量,這個白芷,看起來似乎是個比較老實的,說不定能從她這兒探聽到些有用的消息呢?
於是她試探地開口道:
“你能進來幫本宮拿些生活器皿出來嗎?”
這個要求不過是個舉手之勞,白芷自然沒有拒絕,便一同隨鐘離煙進了屋。
趁白芷進去之時,鐘離煙機警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主殿,見沒有人出來,這才小心翼翼地半掩著門,踏進了房內。。
待白芷替她尋出收在櫃櫥中的茶具用物後,鐘離煙像是變戲法似的,從衣襟處掏出一枚玉墜子,悄悄遞給了白芷。
“貴人,您這是乾什麼?”
白芷盯著那被強塞到手裡的玉墜,隻見那玉墜白瑩玉潤,在這有些昏暗的屋子裡都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一瞧便知成色極好,價值不菲,她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與惶恐。
“彆害怕,本宮初來乍到,隻是簡單地想問你一點宮裡的事,這個東西,就當是報酬了。”
畢竟還是初來乍到,她還是得先了解一下宋稷後宮的情況……尤其是關於寧映夢。
白芷先是遲疑地扭頭望了一眼門外毫無動靜的院子,猶豫些許後,篤聲道:
“貴人請說。”
鐘離煙先是問了齊宮的品階,白芷倒是十分爽快地說了。
宋稷的後宮,位份從高到低,分彆是皇後、皇貴妃、妃、嬪、貴人、才人、選侍。
隻是目前,中宮皇後,還尚在空缺。
鐘離煙眼中微動,這才慢慢問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
“那,後宮最受寵的妃子,是誰?”
白芷立刻道:
“良妃!”
過了一會,她像是陷入了某種思量:
“良妃娘娘確實很受寵,但要說到專寵之愛,還得是蘇媚兒”
蘇媚兒?
看鐘離煙微怔的樣子,白芷連忙道:
“並非奴婢無禮,而是這位受寵的蘇媚兒,確實沒有名分,她出身是煙花之地的舞姬,陛下雖領她入宮,但太後卻不願給出任何宮嬪的名分。”
鐘離煙微微點頭,卻遲遲不見她說出自己想要聽的那個人:
“你沒有聽說過,和本宮一樣,從昭國來的嬪妃?”
白芷聽後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
“我怎麼忘了,這宮裡,還有一位惠妃娘娘呢,是三年前來齊國和親的貴女,那才是真正的榮寵萬千啊隻是一年前,不知和陛下發生什麼,如今,那惠妃娘娘,虔心在佛堂禮佛,不怎麼在後宮露麵了。”
緊接著,白芷張望了一會,悄悄對鐘離煙道:
“幸好惠妃娘娘近兩年不理宮室,貴人不知,這位惠妃剛入宮時盛寵萬千,隻要有人敢跟她爭寵,她全然不放在眼底,變著法地會將那人給害死,偏偏陛下也默許,從不責怪她。
後來她突然就宣布緊閉了宮室,不再過問後宮,妃嬪們才漸漸多了起來,”
她聽聞後眉心一動,禮佛?虔心?
寧映夢在昭國的作風,可是絲毫忍不亞於許如司。
如今在齊國,居然開始皈依佛門,修煉起“沉穩”的性子了?
她可不信。
一定是當初發生什麼事情了。
鐘離煙的目裡沉了下來,可偏偏宋稷也縱著她。
看來,這個女人在齊宮,會比她想得更難對付。
正說著,屋外突然傳來了當歸尖酸刻薄的聲音:
“白芷,你又去哪裡偷懶去了!選侍的藥呢?”
白芷侃侃而談的臉色瞬間暗淡下來,滿是無奈與委屈,這個當歸好像已經習慣了總是這麼不客氣地使喚她。
這種被人隨意欺壓的感覺,瞬間讓有著共同經曆的鐘離煙感同身受,她心裡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正想要替白芷說些什麼,卻見白芷慌忙地扭頭應了一聲,隨後對鐘離煙道:
“昭貴人,恕奴婢多嘴,在林選侍的怡蘭堂,您要多加小心。”
鐘離煙一動不動的望著她,輕輕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芷的這番欲言又止,愈發讓她相信,林選侍這裡,一定隱藏著什麼重要的秘密。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漸漸沒入西垂,天色漸暗,整個後宮都被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暮色之中。
而宋稷果如白日所言,朝著怡蘭堂的方向緩緩走來
“選侍!奴婢見到陛下的鑾駕朝這邊過來了!”
正坐在床上的林選侍麵露喜色:
“真的?快扶本宮起來,梳洗一番,本宮頭發都亂了!”
林選侍歡喜得不得了,又不禁暗自慶幸,多虧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讓她在這波譎雲詭的後宮之中勉強站穩了腳跟,也讓她能有機會在宋稷的心中多添幾分分量。
隻是喜悅之中,一抹憂慮也悄然爬上心頭她心中暗自擔心肚子裡的孩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選侍半喜半憂地坐在梳妝台前,眼神有些發愣。
許久都沒見宋稷走進房內,滿是期待的臉色逐漸變得不耐煩起來,她猛地轉頭,帶著幾分急切問當歸:
“陛下呢?不是說已經到門口了?”
當歸也是一臉疑惑,正不知如何作答時,卻見在門口候著的白芷探身進來,怯生生地說道:
“陛下,陛下去了昭貴人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