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一出,仿若平地驚雷,驚得四座之人皆是瞠目結舌,半晌回不過神來。
上次宮宴,昭貴人挺身而出替陛下擋酒,這本該是大功一件,可誰能料到最後卻莫名其妙地被禁足,宮內本就流言四起,如今居然還發生這樣事。
“難不成,真的是昭國公主存了那謀害陛下的心思?”
有人忍不住壓低聲音嘀咕著,如同帶著鉤子,一下子就勾住了眾人的心,猜疑的氛圍愈發濃烈起來。
太後眉頭瞬間緊緊皺起,臉色刹那間閃過一抹淩厲之色。
自從這個昭貴人入宮後,就接連二三地發生這樣的事。
看來上次下毒之事和她如何也扯不開聯係了
宋稷身子微微一頓,臉色陡然變得陰沉無比,怒極反笑:
“李忠,你這差當地好啊,皇宮養你們內務府這些草包有什麼用,隨便誰都能給朕和太後下毒,不如把你們全都拉去斬了,倒也落個清淨”
“陛下,陛下饒命啊,此事奴才不知道啊。”
李忠頓時麵如土色。
宋稷冷哼一聲,眼神如刀般指向了那個跪得顫顫巍巍的杜若,厲聲喝道:
“說!怎麼回事!”
杜若被帝王之威嚇得一顫,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壯著膽子哆哆嗦嗦地說道:
“奴婢是新到昭貴人宮裡伺候的,可近來貴人被禁足在皎月堂,奴婢就時不時聽到她對陛下和太後有所怨言。
昨天奴婢隱約聽到她跟宮裡的宮女秋水說讓宮女乘去膳房領吃食時,將什麼“毒腸草”的粉末抹在太後所用的素齋盤中,這樣就可以避開食物的試毒和勘察。”
講到最後,杜若的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滿臉的驚恐,哽咽了一聲後又接著說道:
“剩下的粉末,奴婢見昭貴人包起來埋在院內的老樹下了,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搜,一搜即搜到了。”
眾人聽著杜若說得這般有鼻子有眼的,心裡不禁對她的話又多信了幾分。
嬪妃們麵麵相覷,太後禮佛食素,餐具一應是單獨收納的,要偷偷往太後的餐具上下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宋稷麵色冷峻如冰,當即喚來了太醫令前來查驗。
臨澤仔仔細細地檢查完馮太後的餐具後,臉色凝重,沉聲道:
“稟告陛下,微臣已經查驗,這盤盞中,確有毒腸草的成分。”
馮太後猛地附掌拍桌,幾乎被氣昏了頭:
“好啊,好一個昭國的餘孽,哀家好心留她一條性命,居然不思感恩,居然還來謀害哀家跟皇帝。”
她是想利用鐘離煙來給宋稷添堵,日後失了用處,丟去冷宮等死便罷了,如今竟節外生枝!
昭國人果然都是陰險狡詐的。
在場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毒腸草是昭國特有的植株,齊國的土地是種不出來的,若不是昭貴人,還能是誰?
條條框框都對上了。
這下昭貴人,怕是死得透透的了。
眾人都在幸災樂禍,隻有賢妃皺起眉頭,她心裡覺得這事透著蹊蹺,想要為昭貴人辯解幾句,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陛下,帶人一去昭貴人的皎月堂查驗即可得知真偽,陛下可千萬要嚴懲不貸。”
容嬪暗中竊喜,連連加柴點火。
臨澤聽後微微偏過頭,飄忽的眸裡蘊含了一絲深沉,不知在作何想。
“昭國人一向詭計多端,貪婪野蠻,還請陛下查明後,對這個昭貴人處以極刑!”
一向沉默的於嬪都忍不住幫聲起來,原來真正起手複仇的感覺,居然是這麼痛快。
她的嘴邊勾起一抹弧度,興奮又暢快的光在她的眼裡閃爍著。
越來越多附和的聲音響起,宋稷看向了氣昏頭的太後,一聲鎮住了全場:
“擺駕,皎月堂!”
而皎月堂內容,鐘離煙正從容地倚在床邊看起書卷,十分愜意。
風浪越大,魚越貴。
不先縱著她們掀起風雨,自己怎麼收網呢?
人聲喧囂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往皎月堂趕,後宮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鬨了。
“不好了,不好了太後跟皇上已經在門口了,還有還有很多的嬪妃。”
白芷驚慌失措地跑進來稟報,聲音都變了調。
她何曾見過這種陣仗,昭貴人不是一直老老實實地在皎月堂內禁足嗎?
白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害怕會連累到自己。
“走,迎駕。”
鐘離煙早已預料,輕揮手隨意地將書卷甩在一旁,沉著了眉眼,提了裙擺從容地大步往外走。
白芷看著鐘離煙鎮定的模樣,心裡直犯嘀咕,可也不敢多問,趕忙收斂了神色,緊緊地跟在後麵出了門。
關閉的宮門已經敞開,烏泱泱的人堵在門口,都是來看熱鬨的,鐘離煙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馮太後的霜打一般的臉色。
“臣妾給太後,陛下請安。”
她蓮步輕移,施施然地跪在馮太後麵前。
宋稷頷首,細細地打量起她的神情。
其實,他心中也有一抹懷疑。
“昭貴人,你可知罪。”
馮太後的聲音帶著強烈的威壓,如同一座大山般從上頭壓了下來,讓人聽著心裡直發怵。
“臣妾一直在宮中安分守己,不知何罪之有,還請太後明示。”
馮太後眼底泛起濃濃的冷意,朝著佛珠姑姑使了個眼色,佛珠姑姑會意,便將杜若帶了上來。
鐘離煙端起手,冷眼瞧著杜若快步向前,緊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緊接著,杜若聲淚俱下,大聲哭喊道:
“貴人,您彆怪奴婢出賣您,奴婢是齊人,自然要向著陛下和太後,不能助紂為虐,對貴人您所做的惡事不管不顧啊。”
講罷,她還一邊用眼神偷偷打量鐘離煙,鐘離煙毫不畏懼地回視而去,似笑非笑的目光,似要穿透杜若的內心。
杜若見她無半分慌張,一下子竟有些沒底。
但緊接著,杜若還是咬了咬牙,不管怎樣,今日之事,任憑昭貴人跳水裡也休想洗清!
鐘離煙從容地收斂目意,恭順地跪下,對馮太後道:
“臣妾實在不知,何事惹太後如此興師動眾。”
良妃眉飛稍翹,幸災樂禍地譏諷道:
“你還敢不認!方才這個宮女前來宮宴檢舉你欲毒害太後,太醫驗毒後也查出是你昭國特有的‘毒腸草’你還有什麼可說的,陛下”
宋稷則沉默地望向鐘離煙冷靜的樣子:
“不必多言,派人一搜便知道了。”
宋稷冷冷說道。
杜若一聽,頓時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的聲音都結巴起來:
“對,陛下一搜便知奴婢所說真偽!就在,就在那棵樹下!”
杜若飄忽的眼睛瞬間堅定下來,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裡滿是期待,都等著看這場戲該如何收場。
“李忠。”
“喏!”
李忠一刻也不敢耽誤,趕忙上樹前蹲著扒拉起來,在場之人屏息凝聲,都在觀望著,心中又帶有幾分看好戲的期待。
感受到身後沉靜氛圍,讓李忠如芒在背,後背頃刻之間就被汗水濕透了,他心裡那個急呀,恨不得此刻雙手變成利爪,一下子就把這樹根都給刨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忠顫顫巍巍地回頭,帶著滿手的泥土跪了下來,忙不迭對宋稷道:
“陛下,什麼都沒有啊”
杜若不可置信的抬頭大喊: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了。”
講完她也不顧什麼禮儀了,踉蹌著就跑了上去,瘋了似的把泥土往外拔,越往深處挖她的手脫力地發虛。
可除了渾黑的泥土,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她親手埋進去的。
怎麼會不見了呢!
此時,馮太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瞧見杜若那慌亂的樣子,緩緩眯起眼睛,心中不禁懷疑起來,難道,真的是冤枉了昭貴人?
“事已至此,此事,當真與臣妾有關嗎?”
她抬起頭眸中帶著微爍的光,看向宋稷,聲音不卑不亢:
“陛下,太後,臣妾今日遭人誣陷,查也查了,可如今什麼也查不出來。”
她頓了些許,聲音中加足了氣勢:
“臣妾是無罪的,可謀害陛下和太後之人確有其在,希望陛下能嚴加搜查,懲治真凶。”
在場的妃嬪都被她這一聲中氣十足的話給鎮住了。
明明自己的嫌疑還沒洗清呢,竟反過來要求陛下認真查鋤真凶了。
這昭貴人,膽子也太大了吧!
馮太後餘怒未消,可再打量鐘離煙的表情時,卻認真了不少。
這個昭國公主,有膽量,很像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杜若不死心,咬緊牙關,死死揪住鐘離煙不放,慌忙道:
“奴婢是親眼看著貴人放進去的,一定是被她察覺敗露,提前轉移了!”
“陛下,太後,臣妾鬥膽說一句,雖說沒能在樹下搜到東西,可太醫查證出的的確是毒腸草沒有錯,跟杜若所說的分毫不差,昭貴人的嫌疑還沒有洗清!”
容嬪蓮步輕移,緩緩走出人群,微微福身,而後抬眸對宋稷沉聲道。
於嬪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可事已至此,已經騎虎難下了,她趕緊也跟著附和起來:
“沒錯,臣妾希望陛下能嚴查,到時候,也能還昭貴人一個清白!”
蘇媚兒在後麵默不作聲,眼瞧著這兩人唱雙簧的樣子,表情變得玩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