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這片是安南市稍微荒僻的城區,市裡規劃的土地建設,大部分都在這邊。
新起樓房和小區很多,街道也比較乾淨整潔,但兩公裡之外,便是大片大片的荒地。
城南衛校就在荒地前麵的兩個街區。
是以,衛校的年輕男女,在荷爾蒙的勃發下,常常在荒地周圍顛鸞倒鳳,俗稱打野。
在荒地和後麵的小樹林,你能看見很多用過的衛生紙、小雨傘,就連女士小內內,你也能撿到。
為什麼會有這個玩意兒?
當然是沒有衛生紙可用。
除了年輕男女之外,這片也是盲流人員的棲息地。
每來一批,城南的聯防隊就抓走一批,帶去收容所進行集中處理。
貓子並沒有提前給妹妹打招呼,所以他和楊錦文兩個人得去宿舍找她。
門衛是一個頭發稀疏的大爺,坐在值班室裡,翹著二郎腿看報紙。
這個年月,禿頭很罕見,在楊錦文看來,對方長的有點像火雲邪神。
貓子推著自行車,禮貌地開口道:“師傅,勞駕,我來找我妹妹。”
禿頭大爺抬起頭,放下報紙,用警惕的眼神盯著他:“哪個班的?”
“人體解剖學的,三年級一班,名字叫蔣雨欣。”
禿頭大爺拿出身份登記表,從窗口遞出一支筆:“把你們的名字和身份證寫上。”
貓子寫完後,把筆交給楊錦文。
楊錦文看了看登記表,發現上麵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富雲。
沒記錯的話,這人是城南刑警大隊的。
他來這裡乾什麼?
楊錦文想不出來,索性不再想,寫下自己的名字後,他把登記表交給禿頭大爺。
後者叮囑:“彆在學校裡待太長時間,另外,不準帶女學生出校門!”
楊錦文看他語氣不善,點點頭,跟著貓子推著自行車進入校園。
正是夏季,校園裡的植物瘋長,也沒有人修剪,一副混亂無序的景象,透露著一股荒涼。
斑駁的教學樓在左側,女生宿舍在兩棟教學樓的後麵。
楊錦文人高馬大,長得也帥,立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特彆是女孩們,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一點兒也不害臊。
楊錦文表情如常,不以為意,向貓子問道:“貓哥,你妹妹是學人體解剖學的?”
貓子點點頭,歎了一口氣。
“我叫她學藥理,畢業後,好分配到鄉鎮的衛生院當個護士,她非不聽,學什麼人體解剖學,以後得跟屍體打交道。
而且,她也不像溫玲那樣,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以後分配工作,要麼是去殯儀館,要麼就去醫院的太平間,這丫頭太傻了。”
楊錦文若有所思:“找找關係,以後畢業可以給溫法醫打打下手。”
他這麼一說,貓子挑起了眉:“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隻要你能打通關節,譬如陸局,你師父,他們都能辦成這事兒。”
你以後就是中隊長了,找你也行啊……貓子心裡腹誹,他壓住心中的想法,現在不好表露出來。
楊錦文語重心長地道:“還有啊,雨欣跟屍體打交道,常年接觸福爾馬林、甲醛這些化學物品。
有的學校不注意這些,給學生用的手套,破了洞還在接觸屍體,屍液滲透,會導致手部潰爛。
最好是給雨欣多買點防護之類的物品。
譬如防護服、橡膠手套、口罩這些,女孩子家要學會保護自己。
甲醛接觸多了,會導致女孩不孕不育。”
貓子嚇了一跳,推著自行車,趕緊向校門跑。
楊錦文攔住他:“也不差這會兒,先找雨欣吧。”
貓子咽下一口唾沫,這才聽見他叫自己妹妹‘雨欣’。
還不孕不育?!
楊錦文這是懂的多,還是另有目的?
貓子的心裡七上八下,時不時地瞟一眼身邊這頭餓狼。
女生宿舍是一棟三層小樓,樓前種著一排大腿粗的洋槐樹,樹葉綠油油的,隨風搖擺著。
宿舍兩側都有樓梯,右側的樓梯的鐵柵欄關著,上麵掛著銅鎖。
左側樓梯間的門開著,一個生活監督員,可以說是‘性彆禁衛軍’,或者是被稱為‘貞操防線’。
無論怎麼稱呼,她就是宿管阿姨,她坐在椅子裡,正在織毛線。
看見貓子和楊錦文走過來,她把手上的毛衣針放在小板凳上,站起身來問道:“你們找誰?”
貓子賠笑道:“找我妹,她是三年級一班的,叫蔣雨欣。”
宿管阿姨想都沒想,回答道:“她出去了。”
顯然,她對貓子妹妹很熟悉。
貓子皺眉:“她去哪兒了?”
“街對麵的衛校招待所。”
“招待所?”貓子嚇了一跳。
大白天去招待所的能是什麼好人嗎?現在還是上午,那豈不是夜不歸宿?
貓子的心都在滴血,妹妹不學好,比殺了他都還難受。
宿管阿姨似乎很期待看見家長氣急敗壞的樣子,也很喜歡家長們猜疑,看夠了,她微微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和宿舍幾個女生,去看望同學的家長了。”
“謝謝您。”
貓子一轉頭,沒有先前那樣優哉遊哉,他蹬起二八大杠,如同呂布射出的箭矢,嗖一下就飆出老遠。
楊錦文也趕緊跟上,心裡沒他那樣著急。
十分鐘後,學校對麵胡同裡的招待所。
貓子把自行車一停,快速地衝進了招待所。
他一進去,就向前台的老板問道:“衛校幾個女孩有沒有在這裡?”
老板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貓子和楊錦文都很年輕,年輕人很氣盛,老板怕他們搗亂,要知道現在這些小年輕動不動就抽出刀來,砍人砍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這兩個人頭上沒染黃毛,老板稍稍放心一些。
這個年代,普通人看這些小混混的厲害程度,都是看你頭發造型搞成啥樣,黃毛越多,越不好惹。
“你們找她們乾啥?”
“我找我妹。”
老板想起來,早上是有三個女孩過來,這會兒還在樓上待著呢。
“你們彆給我搗亂啊,我告訴你們,我也是混社會的。她們在301。”
老板之所以那麼痛快,是因為看見楊錦文一米八六的大高個,太過嚇人。
這家夥的腦袋都快頂著天花板的風扇了,要真是鬨起事兒來,可不是那些黃毛可比的。
“謝謝。”
貓子心急如焚地跑上樓,楊錦文漫不經心的跟在他身後,並不覺得那麼可愛的蔣雨欣,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果然,301的房間開著的,三個衛校的女孩坐在屋子裡。
房間的床上坐著一男一女,看著像是兩個從鄉下來城裡的農村人。
男的看著像是五十幾歲,穿著灰色的襯衣,襯衣皺巴巴的,腳上穿著綠色的解放鞋,鞋子上麵還有兩個自行車輪胎縫補的補丁。
他手臂、脖子和臉都是黝黑如碳,脊背弓著,雙眼無神。
他比實際年齡看著要老,這是常年勞作,風吹日曬,導致了身體損傷。
農村很多人,都是他這般模樣。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膚色也是很黑,手上全是老繭。
雖然穿著乾淨的襯衣,但她腳上的一雙女士涼鞋,用針線把綁帶縫著的,以免腳背上的綁帶斷掉,沒法繼續穿。
這涼鞋是硬質的vc材料,一暴曬就變脆,而且鞋底也斷裂過,邊緣還有火鉗燒紅後,烙接的黑色印記。
這鞋子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可能是撿女兒剩下的鞋子來穿。
蔣雨欣看見自己哥哥站在門外,驚喜道:“哥,你怎麼來了?”
貓子看見她,長出了一口氣。
妹妹沒有跟黃毛跑,他對的起爸媽了。
“你怎麼在這兒?”
蔣雨欣沒回答他,而是笑眯眯的看向他身後的楊錦文:“錦文哥哥。”
我靠!
貓子捂了捂胸口,妹妹這一聲喊得他的心都碎了。
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妹妹這麼叫過人。
蔣雨欣確實是漂亮,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穿著碎花裙子,腰很瘦,以腰為分割線,不管是上麵和下麵,都很飽滿。
而且她的身高比貓子要高一些,接近一米七三,可以想象,她的腿有多長。
此時,楊錦文笑著點點頭。
他這麼一笑,蔣雨欣後麵的兩個女生都睜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冷氣。
九十年代的年輕男孩子,都是瘦不拉幾的,身高能有一米七多,就算很不錯了。
楊錦文這樣的身高和長相,那完全是鶴立雞群,碾壓式的存在。
屬於丈母娘看見了,都得多盛幾婉米飯,老丈人看見了,就會想著地裡的那幾畝莊稼有人拾掇了。
衛校女生什麼時候見過這麼高高帥帥的陽光大男孩,頓時雙眼放光,如狼似虎。
要是能把他約出去,老娘就是城南衛校最靚的妞!
楊錦文上輩子,已經經曆過女孩們對自己眼神的摧殘,他不以為意,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兩個人。
男人唉聲歎氣,不斷地抽著劣質香煙。
女人用手帕擦拭著眼淚,雙眼紅腫,似乎哭了很長時間。
“雨欣,這是怎麼了?”
蔣雨欣也在盯著楊錦文看,看帥哥是女人的天性,男人亦是如此,不過男的一般是先看臉,再往下看。
蔣雨欣回過神來,把貓子和楊錦文推出房間,然後把房門輕輕關上。
“一周前,我們宿舍的薇薇姐失蹤了,學校通知她爸媽,叔叔和阿姨昨天從鄉下趕來,去找了學校和派出所。
但到現在,薇薇姐還沒找到,所以我們就過來看看情況。”
貓子嚇了一跳:“怎麼又有女生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