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扒拉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鋼筆就夾在筆記本中,顯然是隨時準備記錄。
他看了看楊錦文,然後徐徐講著:“他剛說的沒錯,我和富隊確實對城南衛校近幾年失蹤女生的情況,感到很可疑。
1992年春節剛過,城南衛校的學生返校期間,一個名叫張倩的女孩失蹤。
當天、也就是1月21號中午過後,張倩把書包和裝衣服的編織袋放在宿舍後,外出購買生活用品,當天夜裡沒有返回學校,判定為失蹤。”
此時,楊錦文在自己筆記本上抄錄,他抬起頭來問道:“92年?她母親是不是去找過學校?從女生宿舍跳了樓?”
“沒錯,次年1月21號,張倩失蹤一年,學校給不出答複,人也一直沒找到。
她母親在絕望中,從她宿舍的陽台跳樓。
當時是在三樓,應該是死不了的,但張倩母親跳樓時,腦袋觸地,碰著樓下的水泥台階,當場死亡。”
蔣扒拉說完之後,富雲接話道:“我說幾句,張倩母親跳樓時,穿的是她女兒的衣服,是一件大紅外套。
跳樓之前,她對學校負責人說,做鬼也不會放過害死她女兒的人,顯然,她認為張倩已經遇害了。”
穿紅衣跳樓?
溫玲聽見這話,皺了皺眉頭,即使是法醫,常年跟屍體打交道,但她依舊覺得頭皮發麻。
楊錦文從蔣雨欣那裡聽過,衛校女生宿舍傳聞,張倩母親的魂魄一直在遊蕩在校內,尋找害死她的女兒的人。
楊錦文問道:“張倩母親怎麼會認為有人害死她女兒?”
蔣扒拉用鋼筆點了點桌麵:“這個我們就沒有深入調查,也沒時間調查。”
富雲跟著道:“在1992年之前,城南衛校也有女生失蹤,但這些女生有的是去沿海城市打工,有的是去其他地方從事不正當的職業,是有跡可循的,而且也有打電話、或者是寫信回來,讓家裡人知道她們在哪兒。
張倩母親跳樓後,派出所查了一段時間。
他們發現這個張倩失蹤的很徹底,不僅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她也沒有給家裡寫過信,打過電話。”
楊錦文問:“所以你們覺得她失蹤的很蹊蹺?”
蔣扒拉點頭:“大概率是遇害了。”
說完後,他舔了舔手指頭,把筆記本翻了一頁,繼續道:“接下來,就是1993年,也是我們認為張倩失蹤很可疑的猜想之一。
同樣是在1993年春節過後,城南衛校返校期間,一個名叫汪琳的女生失蹤。
她是在2月9號失蹤,到校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因為外出,再也沒有回來。
然後是1994年,並無女生失蹤記錄。
但到1995年,兩個女生失蹤,時間分彆是在上半年的七月,放暑假之前;以及下半年的十二月。名字分彆叫做廖冬梅,賈春。”
“1996年,這次失蹤的不單單是女學生,而是一對母女,秦雪蘭和她的母親張會群。
秦雪蘭也是衛校的學生。
96年5月,張會群從鄉下坐車來到城裡,去農貿市場售賣自己家養的雞鴨,賣完之後,她背著背簍,去學校找女兒。
秦雪蘭從學校出來之後,和母親在一個小餐館吃了麵條,之後,母女倆一起失蹤。
當時,派出所調查過,據張會群的老公供述,他們夫妻當天晚上是吵過架的,而且張會群也說過,不願意繼續待在這個家。
第二天天沒亮,她就帶上自己家養的雞鴨進城,去農貿市場販賣,派出所的推測是,她應該是湊路費,帶著女兒離家出了。
不過,派出所的一個老警員產生了疑問,因為秦雪蘭的宿舍裡,除了她的書包之外,衣服並沒有帶走。
而且她也沒有向同學和老師告知自己的去向。”
聽到這裡,楊錦文神色越來越凝重,溫玲也是如此。
說是城南衛校近幾年多名女生失蹤,但卻沒有一個直觀的概念。
當一個個名字被說出來,彷佛立刻被賦予了生命。
溫劍也是這樣的感覺,他深刻的明白,單拎一個失蹤案出來,並不會覺得是多大的案子。
派出所每年都會遇到數十起失蹤事件,來報案的家屬都是很著急。
派出所查到的情況,有的是單純離家出走,有的不知去向,也一直找不到人。
這些失蹤事件都是單一的,沒有任何共同點。
然而,把城南衛校這些失蹤案串聯起來,那就很嚇人了。
他仿佛感覺到,有一隻巨大的黑手,籠罩在城南衛校的上空,隨時準備擄走這些女學生。
蔣扒拉吐出一口氣,繼續道:“最後就是今年,發生在上周的事情,一個叫馬微微的女生失蹤。”
富雲點點頭:“我昨天去過城南衛校,也去馬薇薇的宿舍看過,跟前幾年的情況相同,這個女孩的行李都在。
她的床下放著一個編織袋,冬天和夏天的衣服都在袋子裡,書和一些日用品也都沒帶走。
學校通知了她的父母,我也見過他們,但是學校方麵……”
富雲歎了一口氣,散發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楊錦文把他們所說的這些情況都記錄下來,然後抬起頭來。
“蔣隊,我問一個問題。”
蔣扒拉拿出煙盒,把香煙遞給給富雲、溫劍,拿給溫玲時,她搖了搖頭。
楊錦文接過來一支,沒有點火,問道:“既然你們查出這麼多問題來,按道理來說,城南分局不查的嗎?”
蔣扒拉吸了一口煙,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要是廖隊還在的話,我們肯定查,但大隊長換了人,現在沒這個時間。”
他這話說的很隱晦,楊錦文和溫劍都聽懂了。
“那你們為什麼要私下查呢?”
蔣扒拉和富雲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吱聲。
楊錦文看著自己記錄的情況,其中一個失蹤女孩的名字映入眼簾,秦雪蘭。
他似有所感,立即問道:“前不久,咱們犧牲的那名同誌,叫秦風,他和秦雪蘭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聽見這話,蔣扒拉抽煙的動作微微一滯,眼神惡狠狠地瞪著楊錦文。
富雲咂了咂嘴:“你小子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你這麼會聯想?”
“難道不是嗎?”楊錦文眨眨眼:“你們不可能無緣無故去調查這些失蹤女孩,對吧?”
蔣扒拉的眼神變得柔軟了,用手指頭點著他。
“我聽說,你們城北大隊,已經把705大巴車搶劫案的犯案人員全部抓了?”
楊錦文如實告知:“沒有一個漏網的。”
蔣扒拉點點頭:“很厲害。”
說完後,他深吸了一口煙,視線落在桌麵上,語氣低沉。
“你想的沒錯,秦風和秦雪蘭是堂兄妹。我徒弟沒犧牲之前,一直在調查他堂妹失蹤的事情,也是他沒完成的遺願吧。”
“我明白了。”楊錦文點頭:“所以蔣隊和富隊想幫他完成最後的願望。”
“隨你怎麼說。”
蔣扒拉看向溫劍:“溫所,師範學院這邊什麼情況?”
溫劍用手指頭敲了敲桌麵,沉吟半天過後,他道:“最近幾年也有女大學生失蹤的情況,除了其中一個叫竇秋菊的女孩失蹤的很徹底之外。
其他失蹤的女大學生都是有跡可循的,並不像城南衛校女生失蹤的這麼可疑。”
蔣扒拉皺眉道:“這個線索就很明確了,那就是從92年開始,有人專門盯著城南衛校的女生下手!”
富雲向蔣扒拉講道:“要查的話,就要從92年、或者是92年之前開始查。
這個排查力度不小啊,咱們倆哪有這個時間,隊裡也不會允許我們私下調查,老蔣,你說怎麼辦?”
蔣扒拉琢磨道:“老富,這是我徒弟生前做的事兒,我肯定追查到底的,不然我對不起他。
你跟我跑了好幾天,你就彆摻和了,大不了,我先停薪留職,就說下海創業去!
我一定要把這些失蹤案搞清楚!”
“實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停薪留職,秦風這家夥,他生前沒少孝敬我。”
兩個人正低聲商量著,楊錦文開口道:“既然城南大隊不查,那就交給我們城北大隊來查。”
蔣扒拉抬眼看他:“你能做主?”
“隻要我把這個事情給領導說清楚,他們會同意的。”
富雲搖頭:“同意個屁!跨區域調查,陸少華有這個膽子?”
溫玲回答說:“那就找市局,專案專查!”
這時,蔣扒拉和富雲才想起溫玲的身份。
這是溫支隊的獨生女啊,在市局是能說上話的。
蔣扒拉想了想,搖頭道:“那也得搞定城南衛校,他們要是阻攔,就算是市局又不一定能查的了。”
楊錦文深以為然,馬薇薇失蹤,她父母想要去學校要個說法,卻被攆了出來,確實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他道:“沒屍源就沒法立案,如果我們找到屍源,任何人都彆想阻攔!”
溫玲一拍桌子:“這個辦法不錯!這麼多女生失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溫劍翻了一個白眼:“你彆異想天開了,安南市這麼大,你上哪兒找屍源去?
每年的無名屍這麼多,你都不一定能查出身份來,還找屍源,我看你腦殼有包。”
溫玲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像極了準備解剖一具屍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