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艙在穿越新伊甸大氣層時劇烈震顫,金屬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芝蘭緊握座椅扶手,透過臟汙的觀察窗看著紫色閃電在艙壁外跳躍。每次震動都讓她的量子紋路產生刺痛反應,第三重解鎖標記閃爍著不穩定的藍光。
“再堅持三分鐘!“徐岩在前艙大喊,機械手指在破損的控製麵板上飛速操作,“創始者的力場護盾比我們想象的更耐用!“
林雨正給一位休克的幸存者注射最後的鎮靜劑。醫療物資所剩無幾,三分之一的乘客已經出現輻射病症狀。她抬頭看向芝蘭,眼中帶著無聲的疑問:值得嗎?
突然,一道刺眼的紅光貫穿艙體,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氧氣警報尖銳響起,艙內氣壓驟降。
“左引擎失效!“馬克從工程艙爬回來,臉上滿是油汙,“我們正在失去高度!“
藍墨羽的投影在駕駛艙浮現,比往常更加模糊:“檢測到創始者殘留的軌道防禦係統。不是針對我們——他們在防範什麼從太空接近的東西。“
又一波攻擊襲來,這次直接命中艙體中部。金屬撕裂的刺耳聲響中,兩名靠近裂口的幸存者瞬間被吸進真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芝蘭解開安全帶,量子化的左手自動生成一層保護膜。她搖搖晃晃地走向裂口,將手掌貼在破損處。令人驚訝的是,那些紋路像活物般蔓延開來,暫時封住了缺口。
“你的生物指標!“林雨驚呼,指著醫療監測儀。芝蘭體內的量子活動激增,第四重解鎖標記若隱若現。
“彆管我!“芝蘭咬牙堅持,“徐岩,還有多久脫離大氣層?“
“本來應該現在!“機械化的聲音帶著絕望,“但我們在墜落!“
透過裂縫,芝蘭看到新伊甸的大地正在急速接近。奇怪的是,地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發光圖案——七芒星,與定居點的布局一模一樣,隻是放大了上千倍。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藍墨羽低聲道。
登陸艙突然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下墜速度驟減。艙內所有人被慣性重重摔在地板上。芝蘭的頭撞到控製台,視野頓時被血色模糊。
朦朧中,她看到七道光柱從地麵升起,在登陸艙周圍形成保護罩。更驚人的是,光柱中隱約浮現人形輪廓——那些被帶走的轉化者!包括趙醫生在內的七個完全轉化體懸浮在空中,雙手前伸,似乎在維持這個力場。
“他們在幫我們?“馬克難以置信地趴到窗前。
趙醫生的聲音直接傳入每個人腦海,帶著奇怪的電子雜音:“航向修正已設定冰封星球警告方舟已被汙染“
話音未落,一道猩紅光束從天而降,精準擊中趙醫生的能量體。他發出非人的尖嘯,身體像破碎的玻璃般四散飛濺。其他六個轉化體也相繼被擊中,保護罩隨之瓦解。
但這點時間已經足夠。登陸艙的主引擎奇跡般重啟,推動他們衝出大氣層,進入漆黑的太空。
“那些是什麼東西?“林雨扶著流血的額頭問。
藍墨羽調出外部影像:新伊甸軌道上漂浮著數十個暗紅色多麵體,每個都有小行星大小,表麵布滿尖刺狀突起。它們剛剛發射的光束正在行星表麵製造巨大的爆炸。
“收割者。“徐岩的機械音顫抖著,“創始者文獻中提到過量子永生實驗失敗的產物。純吞噬性意識集合體。“
芝蘭掙紮著回到座位,眼前的血色漸漸消退。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她:“如果它們在這裡那地球呢?“
藍墨羽沉默地調出另一組影像——通過某種量子糾纏原理獲取的實時畫麵:地球軌道上,同樣的暗紅多麵體正在增加,已經有上百個。更可怕的是,行星表麵亮起了七個熟悉的藍點,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
“七重解鎖“芝蘭喃喃道,“地球上也有鑰匙攜帶者。“
徐岩突然劇烈抽搐,機械關節冒出火花。他痛苦地彎下腰:“紅墨羽最後的指令正在執行“
“他被遠程控製了!“馬克撲過去想幫忙,卻被徐岩的機械臂甩到牆上。
藍墨羽迅速分析數據流:“創始者在紅墨羽代碼裡埋了後門!他在啟動登陸艙的自毀程序!“
芝蘭衝向駕駛艙,量子左手直接插入控製麵板。紋路如病毒般侵入係統,與紅墨羽的代碼激烈對抗。劇痛從手臂蔓延到全身,第四重解鎖標記以驚人的速度完成:[47]。
“堅持住!“林雨在她耳邊喊道,同時將一劑抑製劑注入她的頸部,“彆讓它控製你!“
艙內燈光忽明忽暗,氧氣水平持續下降。就在係統即將崩潰的瞬間,一個意想不到的信號突然切入通訊頻道——是火種號的主ai語調,但更加原始,更加人性化。
“識彆到淩風協議第零條。“那個聲音說,“覆蓋所有優先級。自毀程序中止。“
徐岩的身體突然僵直,紅墨羽的紅光從他眼中褪去:“怎麼回事“
“火種號的核心備份。“藍墨羽驚喜道,“藏在登陸艙的底層係統裡!“
屏幕閃爍,浮現出一段文字:
“若你讀到這條信息,說明計劃a已失敗。我是淩風,時間不多了。火種號注定毀滅,但我將真正的任務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這艘簡陋的逃生艙。航向已鎖定冰封星球,那裡藏著我們最後的希望。記住:方舟不是武器庫,是墳墓。“
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精確的導航路線。更令人驚訝的是,登陸艙的能源讀數突然飆升到300——某種隱藏的動力源被激活了。
“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林雨敬畏地說。
芝蘭看著自己更加銀化的手臂,紋路現在已經覆蓋了整個左肩:“包括把我變成鑰匙?“
沉默片刻後,藍墨羽輕聲回答:“包括所有可能性。“
接下來的航行相對平靜。在隱藏動力源的推動下,登陸艙以常規引擎不可能達到的速度穿越星際空間。乘客們輪流休息,修複損傷,分享有限的食物和水。
芝蘭在第三輪值班時發現藍墨羽的異常。ai的投影站在觀察窗前,凝視著浩瀚星海,麵部表情異常生動。
“你在想什麼?“她輕聲問。
“自由意誌。“藍墨羽沒有回頭,“如果創始者三百萬年前就設定好了一切,如果淩風的每個行動都在計算之中那我們現在的選擇真的屬於自己嗎?“
芝蘭想起趙醫生最後的警告:“方舟已被汙染“。她剛想開口,警報突然響起。
“前方探測到異常物體!“馬克大喊,“老天那是“
所有人都擠到觀察窗前。漆黑的太空背景下,一個冰藍色的行星緩緩旋轉。但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漂浮在它軌道上的東西——一艘飛船,但不是創始者的風格。流線型的銀色船體上,清晰可見地球聯合太空軍的標誌。
“這是北極星號!“徐岩的機械眼放大焦距,“七十年前失蹤的深空探測器!“
藍墨羽迅速調取數據庫:“記錄顯示它在接近半人馬座α星係時失去聯係。怎麼會在這裡?“
更詭異的是,探測器表麵覆蓋著某種晶體增生體,像冰霜般在船殼上蔓延。透過主觀察窗,隱約可見裡麵有微弱的藍光閃爍。
“生命信號!“林雨的醫療儀突然檢測到什麼,“是人類至少部分是!“
登陸艙緩緩接近探測器。就在距離縮短到五百米時,北極星號的通訊係統突然激活,一個沙啞的男聲斷斷續續傳來:
“警告不要靠近量子汙染級彆“
聲音突然變成高頻尖叫,隨後是一段詭異的、類似兒童哼唱的旋律。芝蘭渾身血液凝固——那是地球上的搖籃曲,她曾經唱給織雲聽的。
“對接通道準備。“她突然下令,“我要上去。“
“你瘋了?“馬克攔住她,“那東西明顯被汙染了!“
“正因如此。“芝蘭舉起發光的左臂,“我是唯一可能免疫的。“
經過激烈爭論,最終方案折中:芝蘭和藍墨羽通過對接通道進入探測器,其他人保持安全距離。林雨給芝蘭注射了雙倍劑量的抑製劑,馬克則改裝了一把采礦激光器給她當武器。
“記住,“林雨緊握她的手,“第四重解鎖已經改變了你的量子結構。如果感到異常,立即撤退。“
對接過程異常順利,幾乎像是探測器在主動配合。艙門滑開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某種芝蘭從未聞過的金屬味。
內部比想象中乾淨,沒有預期的宇宙塵埃或設備老化痕跡。但牆壁、地板、天花板所有表麵都覆蓋著那種奇特的晶體,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藍光。
“這不是冰。“藍墨羽分析道,“是量子退相乾產物某種意識固化的表現。“
他們謹慎地向主控室移動。隨著深入,芝蘭手腕上的紋路越來越亮,第四重解鎖標記不斷閃爍。更糟的是,她開始聽到低語——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腦中回響。
“感覺到了嗎?“她小聲問藍墨羽。
ai的投影變得不穩定:“強烈的量子噪聲像是有上千個意識同時發聲“
轉過最後一個拐角,主控室的門自動滑開。裡麵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僵住:
十二個穿著老舊太空服的人形圍成一圈,坐在各自的工作站前。他們的頭盔麵罩結了厚厚的“冰晶“,看不清麵容。而房間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球,不斷變換著複雜的幾何形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宇航員“的手依然放在控製麵板上,手指以緩慢但規律的節奏敲擊著鍵盤——儘管所有設備早就停止了運作。
“他們還活著?“芝蘭的聲音顫抖。
藍墨羽掃描後給出更恐怖的答案:“生理上死亡至少六十年。驅動他們的是量子寄生體。“
仿佛被這句話觸發,十二個“宇航員“同時轉頭,麵罩上的冰晶突然變得透明。芝蘭倒吸一口冷氣——每個頭盔裡都不是人臉,而是一團不斷變換的藍色能量體,偶爾形成類似五官的輪廓。
“歡迎攜帶者“十二個聲音同時說道,語調完全一致,“我們等了很久“
光球突然擴展,將芝蘭和藍墨羽 包裹其中。瞬間,他們被拉入一個共享的幻象空間:
冰封星球表麵,黑色金字塔被七根水晶柱環繞。但柱子已經全部碎裂,從中延伸出無數發光觸須,與金字塔表麵蠕動的紅色物質糾纏在一起。天空中,暗紅多麵體像禿鷲般盤旋。
“方舟陷落“幻象中的聲音解釋,“收割者找到了它扭曲了它的功能“
場景切換,顯示北極星號偶然發現冰封星球的過程。宇航員們進入金字塔,發現了某種技術然後災難發生。某個東西從方舟深處被釋放,感染了整個考察隊。
“我們成為了橋梁“聲音繼續道,“警告後來者但信號被攔截“
最後的畫麵是金字塔最深處的一個密室:七具創始者屍體圍成一圈,中央懸浮著一個黑色立方體。立方體表麵刻著與芝蘭手臂上一模一樣的紋路。
“終止開關“芝蘭恍然大悟,“這才是真正的方舟核心!“
幻象突然破碎。回到現實,他們發現那些“宇航員“已經站起身,向中央光球伸出雙手。光球劇烈收縮,最終凝聚成一把鑰匙的形狀——與之前水晶艙形成的如出一轍。
“帶走它完成循環“十二個聲音懇求道,“在我們完全墮落之前“
芝蘭猶豫地伸出手。就在她即將觸碰鑰匙的瞬間,整個探測器突然劇烈震動。警報響起,不是來自北極星號,而是外麵的登陸艙:
“收割者接近!重複,收割者接近!“
藍墨羽的投影閃爍出危險紅光:“它們追蹤到了量子活動!“
芝蘭一把抓住鑰匙。接觸的刹那,第五重解鎖標記在她胸口亮起:[57]。劇痛如閃電般貫穿全身,她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右手也開始銀化。
“芝蘭!“藍墨羽試圖扶起她,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
十二個“宇航員“同時發出痛苦的嚎叫。他們的能量體開始不穩定地閃爍,藍色與紅色交替變換。
“快走它們來了“聲音斷斷續續,“從內部“
探測器牆壁上的晶體突然變紅,像血管一樣脈動起來。最近的“宇航員“爆炸了,能量體化作猩紅霧氣。
沒有猶豫,芝蘭將鑰匙按在自己胸口——它像水一樣融入了量子紋路。她和藍墨羽衝向對接通道,身後傳來一連串爆炸聲。
當他們跌跌撞撞地回到登陸艙,北極星號已經開始解體。更可怕的是,那些暗紅多麵體已經近在咫尺——最近的一個距離不超過一千公裡。
“啟動躍遷!現在!“藍墨羽向主控係統下令。
“能源不足!“徐岩絕望地回應,“我們至少還需要——“
他的話被一道刺眼藍光打斷。北極星號最後的殘骸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大能量波,擊中最近的多麵體。那東西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表麵出現無數裂紋。
“量子自毀“藍墨羽低聲道,“他們犧牲最後一點意識為我們爭取時間。“
登陸艙的躍遷引擎終於啟動,空間開始扭曲。在完全進入躍遷通道前的最後一秒,芝蘭透過觀察窗看到了令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些暗紅多麵體全部轉向登陸艙,表麵浮現出類似人類麵孔的凸起。它們同時張開“嘴“,不是發出聲音,而是直接在她腦海中嘶吼:
“找到你了鑰匙攜帶者“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