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在慕容煙的引領下，穿過層層守衛，來到京營的中軍大帳。
帳外親兵肅立，盔甲鮮明，氣勢森嚴。
慕容煙替他通稟後，一位身著正一品文官朝服，頜下留著三縷長髯，麵容清瘦的中年官員迎了出來。
此人便是京營總督錢秉文。
他主管京營日常訓練、軍械糧草等後勤事務，並不直接領兵。
隻有朝中武將奉旨出征時，京營兵馬才會經由他交給武將。
錢秉文對趙軒還算客氣，畢竟是皇子，又是新封的涼州王，麵子上的功夫要做足。
“下官參見王爺。”錢秉文躬身行禮。
趙軒虛扶一把：“錢總督不必多禮，本王今日前來，是奉父皇旨意，遴選將士，隨本王前往涼州。”
錢秉文眼皮微微一跳，心下了然，這位三皇子昨夜的事跡早已傳遍京城。
他不動聲色道：“殿下奉旨行事，下官自當配合。”
“隻是京營將士，大多習慣了京城的安逸繁華，是否願意遠赴苦寒的涼州，還要看殿下的誠意幾何。”
他話說得委婉，但意思很明顯：三皇子您名聲在外，能不能招到人，得看您自己的本事。
趙軒笑了笑：“本王明白。”
“還請總督大人召集京營之中，五品及以下的將官，到中軍帳議事。”
“好說。”錢秉文點頭，立刻吩咐下去。
他自己則找了個借口，稱軍務繁忙，先行回避。
這種皇子選人的場麵，他一個文官總督，摻和太多反而不妙。
不多時，中軍大帳內便陸陸續續進來了二十餘位將官。
這些人皆是五品雜號將軍，如昭武將軍、討逆將軍、鷹揚將軍、折衝將軍、虎烈將軍等等。
看似品階不高，卻都是京營中的中堅力量。
他們大多三十歲上下，正值壯年，身上帶著久經操練的悍勇之氣。
眾將官見到上首端坐的趙軒，以及侍立一旁的慕容煙，神色各異。
他們早已聽聞三皇子要來選人，心中早有計較。
“末將等參見涼州王殿下，參見慕容將軍！”眾將官齊齊抱拳行禮，聲震營帳。
趙軒抬手示意：“諸位將軍免禮，請坐。”
待眾人落座，趙軒目光掃過全場，朗聲道：“想必諸位已經知曉本王今日來意。”
“父皇恩準，本王將前往涼州就藩，特許本王在京營遴選將士，組建涼州軍。”
“涼州乃我大盛西北門戶，與北夷、大蒙接壤，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本王此去，便是要為國守邊，建功立業！”
“不知諸位可願隨本王，征戰沙場，力挫強敵！”
他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然而帳內卻是一片寂靜。
有的將官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尖，仿佛上麵繡了花；
有的則麵露幾分不加掩飾的鄙夷，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
也有少數幾人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有些意動，但更多的是猶豫和觀望。
慕容煙站在一旁，將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心中暗忖：“看來這第一關就不好過。”
趙軒見無人應聲，也不著惱，反而瀟灑一笑，環視眾人。
“諸位將軍都是我大盛的棟梁之材，心中有任何疑問、任何顧慮，儘管當麵提出。”
“本王今日在此，便是要與諸位開誠布公，有問必答！”
他話音剛落，一位年約四十，麵容黝黑，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銳利如鷹的昭武將軍傅青山便站起身來，沉聲道：“殿下，末將傅青山，有一事不明，還請殿下解惑。”
“傅將軍請講。”趙軒頷首。
傅青山毫不客氣道：“殿下久居深宮，於軍陣之事、兵法韜略，恐怕知之甚少。”
“涼州邊境，戰事頻仍，危機四伏。”
“我等若是追隨殿下，萬一殿下指揮失當，豈不是讓我等兄弟枉送性命，寸功未立，反成沙場遊魂？”
此言一出，帳內氣氛頓時凝重幾分。
不少將官深以為然地點頭，這確實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跟著一個不懂軍事的主帥，那不是去送死嗎？
傅青山話音未落，另一位身材魁梧，豹頭環眼，氣息彪悍的虎烈將軍羅成立即起身，甕聲甕氣地說道：“殿下，末將羅成也有一問。”
“聽聞陛下隻準殿下帶一萬兵馬前往涼州。”
“我等在京營，尋常操練便可統帶上萬兵馬。”
“若都跟殿下去了涼州，麾下不過千餘人，豈非大材小用，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這話也說到了許多人的心坎裡。
他們都是有抱負的軍人，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更不想被埋沒才能。
緊接著，又有一位麵容精瘦，眼神閃爍，留著山羊胡的折衝將軍韓江站了出來，慢條斯理地問道：“殿下，涼州苦寒窮困，將士們拖家帶口，若無足夠的功名利祿，恐怕難以安心。”
“不知殿下能給我們什麼待遇？”
“總不能隻憑一腔熱血，便讓大家拋家舍業，去那不毛之地吧？”
這幾人一開口，帳內其餘將官也都紛紛將目光投向趙軒，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些問題，個個尖銳，直指要害。
慕容煙心中也為趙軒捏了一把汗，這些驕兵悍將，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趙軒聽罷，非但不惱，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在幾位將軍臉上轉了一圈。
“傅將軍所慮，本王明白。要說排兵布陣，本王確實是個棒槌，一竅不通。”
他這話一出，帳內頓時安靜下來。
幾位將軍麵麵相覷，心道這位三皇子倒也坦誠得過分。
趙軒話鋒一轉，朗聲道：“但本王有一樁好處，便是知人善用。”
他手掌朝慕容煙一攤，姿態瀟灑。
“諸位請看這位是誰？”
“大將軍的掌上明珠，未來的涼州王妃，更是憑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搏出‘破虜將軍’威名的巾幗英雄！”
“本王已想好了，到了涼州，軍務便由慕容大都督全權掌管。”
“諸位信不過本王，難道還信不過慕容將軍的本事？”
傅青山聞言，緊鎖的眉頭稍解，目光在趙軒與神色清冷的慕容煙之間來回掃了掃，終是緩緩點頭。
慕容煙的將才，軍中早有公論，有她坐鎮，確實能讓人安心幾分。
帳內其他將官也竊竊私語，看向慕容煙的眼神多了幾分敬重。
“至於羅將軍說的兵少嘛……”趙軒拖長了語調，看向那位虎烈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