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要做飯,劉根來沒去吵醒劉老頭,他出了趟門,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一大袋子麩糠。
喂雞可不能光喂野菜,總要喂點糧食,要不,雞可不下蛋。
不下蛋,爺爺奶奶吃啥?
奶奶疼女兒,他這個當孫子的也不能不管爺爺奶奶不是?
“你哪兒弄這麼多麩糠?再讓人看見了。”見到這麼多麩糠,奶奶小心翼翼的朝門外看著。
門外還有牆呢,奶奶那副樣子就跟真能看到有沒有人似的。
“這是我的口糧。”劉根來早就想好了理由,“我攢了兩個月,一次領出來的。我又不吃這玩意,乾脆拿來喂雞。”
“這可是好東西。”奶奶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走,拿到裡屋,我得找個地兒藏起來,可不能讓人看見了。”
用得著這麼誇張嗎?
劉根來有點好笑,可奶奶的吩咐他又不能不聽,便像個乖孩子一樣,奶奶怎麼指揮,他就怎麼做。
把麩糠藏好,奶奶像放下了什麼心事,重又輕鬆起來。
回到灶膛間,奶奶接著做飯,劉根來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旁跟奶奶聊著天。
等飯做好了,劉老頭也嗅著飯菜的香氣睡醒了,劉根來幫著奶奶把飯桌和飯菜拾掇到炕上,又陪著劉老頭喝酒吃飯。
等吃完飯,奶奶又在灶膛間忙活,劉根來湊到劉老頭耳邊,跟他說了帶他和奶奶去檢查身體的事兒。
當然,重點是讓劉老頭冒充那個泡了鹿血鹿鞭酒的大隊長。
至於理由,當然是掩蓋那個劉根來杜撰出來的老中醫。
劉根來給的理由是那個老中醫不想出名。
大孫子的事兒,劉老頭自然願意配合,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劉根來帶著爺爺奶奶去了四九城。
挎鬥摩托上可不光坐著爺爺奶奶,根喜根旺小哥倆也吵吵著要去四九城玩,反著也坐得下,劉根來乾脆把他倆也帶上了。
爺爺奶奶擠在坐在挎鬥裡,根喜根旺小哥倆一個坐在他身前,一個坐在他身後。
這要是在後世,一輛摩托車敢拉這麼多人,早就被交警攔下了,現在卻沒人管。
安全起見,劉根來也沒開多快,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趕到同仁堂。
周末,樂老中醫比平時更忙,劉根來也沒讓爺爺奶奶插隊,給他們找了個座位坐下,就去找了林主任。
林主任一聽說給他鹿鞭酒的大隊長來了,立刻就要出來見一見,劉根來一把拉住他,跟他說了大隊長的身份。
“你小子藏的挺深,鬨了半天,你說的那個大隊長是你爺爺啊!”
林主任開著玩笑,也明白了為啥那個大隊長那麼信任劉根來,啥事兒都讓他來辦。
自己的親孫子,能不信任嗎?
這也算歪打正著,劉根來之前撒的小謊形成了完美閉環。
等見到了劉根來的爺爺奶奶,林主任直接把他們請到了辦公室,寒暄了沒一會兒,林主任忽然來了一句,“您老老當益壯,佩服佩服。”
啥意思?
劉老頭一頭的霧水。
劉根來把腦袋轉到一邊,裝作沒聽見。
他跟劉老頭交代的時候,隻說了鹿血酒和虎骨酒的事兒,對鹿鞭酒虎骨酒的事兒隻字未提。
劉老頭哪兒知道林主任說的是啥?
可他行走江湖那麼多年,啥場麵沒見過,稍稍一愣神兒,就把林主任的話接住了。
兩個人雞同鴨講,說的根本不是一個東西,卻也你來我往相談甚歡。
剛開始的時候,劉根來還有點心虛,很快就把心放回肚子裡了。
就是不知道劉老頭知道自己背了多大一口鍋,會不會揍他屁股。
有熟人就是方便,爺爺奶奶都沒用再去排隊,林主任直接把樂老中醫叫到他辦公室,讓爺爺奶奶享受了一把待遇。
聽說他們是劉根來的爺爺奶奶,樂老中醫檢查的格外仔細,一套望聞問切下來足有半個多小時。
劉根來的心一直懸著,就怕樂老中醫把他叫出去單獨聊。
好在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爺爺奶奶的身體都沒啥大問題,就是有點虛。
虛就對了。
這年頭幾乎沒有身子不虛的。
吃食才是身體的根基,補酒補藥再好也是補充身體,一個“補”字說明了一切。
劉根來帶著爺爺奶奶進同仁堂的時候,根喜根旺小哥倆沒跟進去,等他們從同仁堂出來的時候,小哥倆早就跑沒影了。
爺爺奶奶都有點著急,劉根來卻心裡有數,不慌不忙的帶著他們找了過去。
小哥倆也沒跑遠,就在拐過十字路口那條街上的一家國營食品店外站著。
劉根來帶著爺爺奶奶過來的時候,小哥倆正盯著櫃台裡的一樣樣點心流口水呢!
“兩個小饞貓,想吃啥就說,大哥給你們買。”劉根來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卻摸了一手油。
這是多長時間沒洗頭了?
天乾,洗頭的水也不富餘啊!
“真的?”根喜兩眼一亮。
根旺比他直接多了,“大哥,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根旺一口氣指了三四樣,一點也沒跟他這個大哥客氣。
根喜也有點心動,正要開口,劉根來先說話了,“這幾樣點心,每樣都給我來二斤。”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自然是都要。
不好吃?
那是餓的輕。
這年頭的點心就沒不好吃的。
可能是因為劉根來穿著一身公安製服,服務員的態度不好也不壞,例行公事的把六樣點心一樣稱了二斤。
剛包好,劉根來又道:“再一樣稱二斤。”
剛才是給自己家買的,這回是買給爺爺奶奶的,當然要分開稱。
服務員有點不耐煩了,冷著臉問道:“你到底想要多少?”
劉根來也不說話,把特供煙掏了出來,特意再服務員眼前晃了晃,這才抽出一根,點上了。
服務員立馬沒問題了。
許多時候,說的再多,也不如來點實際的。
“大孫子,給我也來一根。”劉老頭看出了點門道,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衝劉根來伸出兩根手指,還斜眼瞥著服務員。
服務員隻當沒看見,繼續低頭忙活著。
劉根來笑了笑,給劉老頭夾上一根煙,又幫他點上了。
劉老頭抽了一口,忽然來了一句,“什麼破煙?跟我抽的咋不一個味?哦,我想起來了。”
劉老頭把過濾嘴掐掉,往地上一丟,含著沒過濾嘴的煙又抽了一口,“這個味才對嘛!”
再看那個服務員,臉色都有點發白了,裝點心的手還有點抖。
這是把劉老頭當成微服私訪的大領導了……
彆說,劉老頭的氣勢還挺像那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