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風扇還在哼哧轉。
黴味混著鐵鏽味往項越鼻子裡鑽,他聽見外頭隱約有狗叫。
項越眯起眼,視線逐漸清晰,他又掙了掙手腕。
麻繩紋絲不動,反倒蹭掉他一層皮。
“虎子,這回怕是要遭大罪。”項越用肩膀撞了撞背後的人。
連虎滿不在意:“哥,我會護著你的!”
項越低頭看了眼褲子上的腳印。
剛才踹在屁股上那腳,現在還在發麻,你咋沒護住!
“不行!我們要自救!”
項越往水泥柱爬,麻繩和水泥摩擦發出沙沙響,沒兩下項越就感覺手腕火辣辣的。
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光,他看見血珠子順著手指往下淌。
連虎撇嘴:“彆白費勁了。要我說,這磨到明天,頂多是給繩子拋個光。”
“就你話多!”項越抬腳要踹他,忘記了自己被綁著,整個人像案板上的魚,撲通了兩下老實了。
連虎不知想到什麼,語氣有點急促,
“哥!你摸我腳後跟!”
“虎子!這時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腳癢也忍著,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腳氣要去醫院看!”項越滿臉嫌棄。
連虎蛄蛹著轉身,催促道:“哥,快點,就右腳後跟那塊。”
看到連虎伸到麵前的球鞋,項越挪了老半天,伸長胳膊去夠鞋幫。
彎曲再伸直,黏糊糊的溫熱觸感讓他起雞皮疙瘩:“操!這是鼻屎還是口香糖?”
“折疊刀!折疊刀!”連虎急得直瞪眼,“我昨天去買的啊!哥你忘記啦!”
項越想了想,這小子確實神秘兮兮消失過半小時。
當時還當他去買烤腸,回來時舉著個指甲剪大的小玩意顯擺,說安檢都查不出來。
項越:“!!!”
果然,顛有顛的好,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同伴奇怪的腦回路,正好能幫到你。
項越手指一扣,折疊刀被帶了出來,他打開折疊刀,在褲子上蹭了半分鐘。
還是有點膈應,畢竟這玩意是從大汗腳裡摸出來的。
連虎:“哥,你快割。”
項越手指發力,刀刃在麻繩上快磨出火星了,磨了五分鐘才割斷一半。
“哥你行不行啊?”連虎蛄蛹得滿頭大汗,“當年削蘋果不是挺利索”
“閉嘴!”項越手腕一抖,刀片劃破食指,“你刀上摻辣椒精了?怎麼火辣辣的?”
連虎沉默,半晌憋出句:“那什麼早上抹的腳氣膏可能蹭上去了”
項越:“”
錯怪孩子了,孩子大了有自尊心了,還知道偷偷跑醫院看。
他咬著牙繼續割繩子,麻繩的纖維一根根崩斷,發出細碎的斷裂聲。
項越額頭的汗珠滾進眼睛,蜇得生疼。
連虎用膝蓋頂了下他後背,走廊傳來鐵門晃動的回聲,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項越數著自己的心跳,等了差不多有兩分鐘,外頭徹底安靜了,隻有野狗有一搭沒一搭地叫。
他三下五除二把繩子鋸斷。
連虎活動了下手腕,從項越手中接過刀,幾下就把身上的繩子割斷。
接著又幫項越把身上的繩子割開。
麻繩“啪”的斷開,項越甩開殘餘的繩結,小臂腫得發亮。
連虎盯著那道血印子,喉結上下滾動:“哥,你的手!”
連虎情緒低落,從小他立誌當項越的銅牆鐵壁,現在卻是哥哥救自己。
項越曲指彈他腦門:“想什麼呢?”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虎子,咱們得逃出去,”
連虎重重點頭。
兩人貼著牆根摸到門邊。項越聞見門外飄來的泡麵味。
“哢噠”一聲,鎖可以打開。
看來是剛剛黃毛出去的時候沒反鎖。
畢竟在黃毛看來,項越和連虎都被打昏迷了,綁成那樣動一下都難,門外還有小弟守著,哪裡還需要鎖門。
門開了一條縫,項越靠近向外看。
門口不遠處有張躺椅,一個馬仔睡在上麵,斷斷續續的呼嚕聲顯示他睡得很熟。
“我去外邊把人打暈,你在裡麵等我消息。”項越看向連虎,小聲道。
連虎點頭。
項越輕輕拉開門,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走到躺椅前,對準馬仔的後頸就是一手刀。
馬仔喉嚨裡咕嚕一聲,腦袋歪向旁邊,暈死過去。
連虎在門縫裡看到馬仔暈了,迫不及待跑了出來。
他蹲下來在馬仔身上搜身,摸出一根甩棍,一個匕首,打火機和香煙。
馬仔腰上還彆著對講機,紅光一閃一閃的。
連虎扯下馬仔的襪子塞進他嘴裡,又用皮帶捆住他的手腳:“哥,萬無一失了,走?”
“你倒是門兒清。”項越看著連虎一係列的動作,一時懷疑他們是被綁的還是綁人的,蝗蟲過境,啥都沒給馬仔留。
“嘿嘿,我以前天天練”
連虎突然閉嘴,把匕首往褲腰一彆,轉移話題:“哥咱往哪走?”
潮濕的穿堂風卷著鹹腥味,項越望向黑漆漆的走廊,牆皮剝落的地方露出黴斑。
遠處傳來麻將牌碰撞的脆響,混著幾句粵語臟話。
“往前走吧。”項越摸著牆往前挪。
拐過三個彎後,連虎拽著項越縮進消防櫃的陰影裡。
電筒光從對麵拐角掃過來,兩人大氣都不敢喘。
等巡邏的腳步聲走遠,兩人鬆了口氣,繼續前進。
又拐了一個彎,儘頭的雕花玻璃門裡透出暖黃光暈。
項越把手放在嘴唇上,兩人慢慢摸過去。
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響。
一個沙啞的男聲,語氣裡透著憤怒:“阿龍,現在整個香江都在搜,你突然過來說,人藏在我碼頭。”
另一個人帶著哭腔:“和叔,劉家已經把懸賞提到八千萬,全港的幫派都在找。”
項越把眼睛湊到門縫上。
紅木茶海後麵坐著個老頭,手腕上的佛珠卡在肉裡。
對麵西裝男佝著背,像一條喪家犬。
地上還散落著花瓶碎片,看來這兩人交流的並不順利。
西裝男:“我也是沒辦法,隻能把人帶到您這藏一夜,明天,明天十點船就到了,我把人帶到國外,絕對不會影響到您。”
老頭臉色難看:“不行,現在就把人帶走,你和劉家的事,我不會插手,你想死就自己死,彆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