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鳴陪著章磊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挑選出了第一批長運賭場的荷官。
大部分都是瀚海的人,還有一些是周軍那邊推薦來的。
說起周軍,楊鳴發現自己來邁紮央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和馮斌有。
據花雞說,這兩人去了老街,至於具體去辦什麼事,他也說不清楚。
晚上,章磊和楊鳴坐在賭場二樓的辦公室裡。
透過落地窗,能看見樓下的賭場大廳。
裝修工人們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安裝巨大的水晶吊燈,地麵上鋪著厚重的紅色地毯。
“現在選荷官容易多了。”章磊點燃一支萬寶路,煙霧在昏黃的燈光下繚繞,“你知道我當年去應聘賭船荷官時,第一關考什麼嗎?”
楊鳴搖搖頭,給章磊倒了杯茶。
“看有沒有手汗。”章磊笑著說,“要把手套在塑料袋裡關十幾分鐘,然後把手放在衛生紙上。要是紙黏在手上了,立馬就得卷鋪蓋走人。”
“為什麼這麼講究?”楊鳴有些詫異。
章磊彈了彈煙灰:“那艘賭船可是亞洲數一數二的,上麵的客人非富即貴。手汗多了不光發牌不利索,撥籌碼也容易出錯。遇上挑剔的客人,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投訴。”
他頓了頓:“不過現在嘛,咱們也就圖個基本要求得了。”
章磊像個永遠講不完故事的老人,絮絮叨叨地和楊鳴分享著他這些年在賭場裡的見聞。
從風水布局到迷信傳說,從客人的怪癖到莊家的技巧,聽得楊鳴眼花繚亂。
“我在澳門的時候,有個貴賓廳的老板特彆講究這些。”章磊吐出一口煙圈,“你猜他在進門的地方掛了什麼畫?”
“什麼畫?”
“一個女人在梳頭!”章磊露出神秘的笑容,“這叫‘一輸到底’!洗手間那幅畫更絕,畫的是個小孩夠著拿鞋,寓意是‘夠邪門’。”
“這……這也行?”楊鳴哭笑不得。
“你彆不信。”章磊正色道,“葡京賭場你總聽說過吧?整個建築就是個鳥籠,寓意‘百鳥歸巢入雀籠’。賭場正門設計成獅子口和虎口的形狀,就是‘羊入虎口’的意思。最絕的是,葡京天天都在裝修,你知道為什麼嗎?”
楊鳴靈光一閃:“難道是……莊修?”
“聰明!”章磊一拍大腿,“就是‘莊收’的意思!這行當啊,講究的就是這些門道。”
楊鳴想起前段時間天在新皇冠看到的情景。
一個戴著金鏈子的中年男人,每次上賭桌前都要拜神撒聖水,搞得跟跳大神似的。
不過賭場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違反規矩,愛怎麼玩怎麼玩。
章磊又開始講起更玄乎的事,什麼養小鬼,什麼五鬼運財。
楊鳴一邊聽一邊給他添茶,心想這賭場裡的門道,還真是深不可測。
……
晚上,賓館房間裡。
花雞坐在桌前,手裡正笨拙地擺弄著一副撲克牌。
他試圖像章磊教的那樣洗牌,卻總是笨手笨腳,撲克牌時不時就會從指縫間滑落。
這是楊鳴給他安排的“功課”。
楊鳴靠在窗邊,嘴裡嚼著口香糖,看著窗外邁紮央夜晚閃爍的霓虹。
“我在這邊待不了太久。”他輕聲說,“以後荷官這塊還得靠你。既然要管人,自己總得先學會怎麼做。”
“我日。”花雞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檳榔,“雖說這邊比國內自由,但我還是想早點回去。這鬼地方待著煩死了。”
楊鳴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彆著急,先在這邊穩定下來。等風聲過了,我跟朱哥說說,看能不能安排。”
花雞把嘴裡的檳榔渣吐進垃圾桶,抬頭看著楊鳴:“你怎麼這麼肯定自己不會在這邊待很久?”
楊鳴沉默了片刻:“因為我不想在這待。”
“為什麼?這邊不好嗎?”
“江北采石場剛到手,事情一大堆。滄西沙場那邊也需要人盯著……”楊鳴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這些都是表麵的理由,真正讓他想離開的,是張誌強的妹妹張靜。
她讓自己來監視李明的事,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
要是讓李明知道了這層關係,後果不堪設想。
與其整天提心吊膽,不如早點回國,遠離這些紛爭。
“朱經理那邊肯定會派人去管的吧?用得著你親自回去?”花雞又剝開一顆檳榔扔進嘴裡。
“你覺得,在這邊管荷官和在納市管采石場、沙場比,哪個更有前途?”楊鳴反問道。
花雞認真思考了一會:“肯定是賭場啊。明哥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到時候肯定要選個代表,十有八九就是你。”
楊鳴搖搖頭:“賭場不止瀚海一個股東,最後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再說了,我對這行也沒什麼興趣。”
他走到窗前,目光投向遠處燈火通明的街道:“等時機合適,我會跟明哥推薦你來接我的位置。”
“真的?”花雞先是一喜,隨即又蔫了下來,“可你要是走了,我一個人在這鬼地方多沒意思。”
“我又不是不來看你。在這邊好好乾,多賺點錢不好嗎?”
花雞長出一口氣:“行吧,反正先他媽熬幾年再說。”
“對了,你和孫巧現在怎麼樣了?”楊鳴忽然問道。
花雞點燃一支煙,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還能怎樣……我是不在乎上次那事,可她好像過不去那個坎。前幾天打電話,還說什麼不想耽誤我。媽的,我要是在乎這些,當初就不會跟她好了。”
“要不這樣,回頭我讓沈沫把她帶過來,你們當麵聊清楚。”楊鳴拍了拍花雞的肩膀,“那姑娘挺好的,你不在納市這段時間,一直惦記著你。”
“那你呢?”花雞抬頭看著他,“你和沈沫打算怎麼辦?真準備娶她?”
楊鳴笑了笑:“就算我想娶,她年紀還小。再說了,你覺得咱們這種人,適合有家庭嗎?現在就這樣吧,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夜色漸深,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狗吠。
兩人都沉默下來,各自思索著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