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破舊的小屋內,彌漫著一股黴味。
楊鳴坐在方桌旁,望著牆上的耶穌畫像出神。
已經三天了,朗安在賭場裡始終沒見到李明的影子。
阿軍倒是把這片街區摸得門清,每條小巷、每個拐角都記在了腦子裡。
“這樣下去不行。”楊鳴敲了敲桌麵,“必須儘快確定李明的位置。”
朗安靠在門框上問:“會不會人根本就不在邁紮央?”
這個可能性讓楊鳴眉頭緊鎖。
他沉默片刻:“想辦法和賭場經理套近乎,找找突破口。”
“明白。”
“阿軍,那棟彆墅怎麼樣?”
阿軍蹲在牆角,左手無意識地摸著燒傷的臉:“這幾天我天天在那轉悠,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估計是換地方了。”
“繼續盯著。多注意周邊情況。”
“好。”
五天後的深夜,朗安推開木門,臉上帶著笑意:“終於見到了!李明今天在賭場露麵,但具體住處還沒摸清。”
雖然情報不夠完整,但至少證實了一件事:目標還在邁紮央。
又過了整整兩周,李明的行蹤終於逐漸清晰起來。
他每天下午必到賭場,有時在貴賓廳打牌,更多時候窩在辦公室。
離開時間不固定,早則七八點,晚則深夜。
“住在金鳳凰酒店。”阿軍畫出一張簡單的路線圖,“每天都有五六個持槍的保鏢跟著,分兩輛車。”
“什麼車?”楊鳴問。
“李明坐奔馳,手下坐彆克商務。有專門的司機,還有個年輕女人總跟在身邊。”
“情人?”
“可不可以在這個女人身上做點文章?”阿軍的聲音裡帶著試探。
楊鳴抬起頭,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你是想給錢收買她?還是讓朗安去勾引她?”
“對付女人我可不行。”朗安連連擺手,像是被燙著了一樣往後退。
楊鳴看著朗安驚慌的樣子笑了,隨即正色道:“既然摸清了他的行蹤,先盯著。等王海那邊的消息再說,不要輕舉妄動。”
“行吧。”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是十二月初。
王海那邊遲遲沒有省裡行動的確切時間,楊鳴每天仍在教堂做做樣子。
這天,他翻開《聖經》,目光落在馬太福音上。
“耶穌被他的門徒猶大以三十塊銀子的代價出賣。在最後的晚餐上,耶穌說:‘你們中間有一個人要出賣我。’門徒們都很憂愁,一個一個地問他:‘主,是我嗎?’猶大也問:‘是我嗎?’耶穌對他說:‘你自己說了。’”
楊鳴若有所思地合上聖經。
背叛者往往最懂得偽裝,就像現在的李明,在賭場裡觥籌交錯,哪還記得張誌強的情分?
十二月中旬,王海終於傳來了消息。
小屋裡,楊鳴手中的聖經依然停在那個關於背叛的章節。
“就這段時間。”王海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帶著一絲急促,“省裡和當地已經開始部署,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你們自己把握機會。”
楊鳴握著電話沒有說話。
能打探到這些消息,王海肯定費了不少周折。
十二月二十號,邁紮央突然開始斷斷續續地停水停電。
街上多了許多陌生的武裝人員,他們身著克欽軍服,荷槍實彈地在各個路口設卡檢查。
賭場外的霓虹燈忽明忽暗,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阿軍拖著殘缺的右手,佝僂著身子在街頭晃蕩。
他注意到通往賭城的幾條主要道路上,已經架設起了移動信號乾擾設備。
遠處的山頭,不時有軍車燈光閃過。
“要開始了。”阿軍回來,壓低聲音說,“城裡的水都快斷了,到處都是克欽武裝。”
朗安從賭場回來,臉色凝重:“長運賭場裡人心惶惶,不少賭客已經開始撤離。我聽說有幾家大賭場可能要被查封。”
楊鳴合上手中的聖經,對朗安道:“通知王偉和狄明,讓他們準備好。”
一月二號,午夜剛過,邁紮央的天空就被密集的槍聲撕裂。
長運賭場外突然衝進一隊武裝人員,他們用當地方言大聲喊叫著什麼。
賭場內頓時亂成一團,尖叫聲、碰撞聲此起彼伏。
朗安正在二樓貴賓廳盯梢。
看到賭場的保安拔出手槍,他立即轉身,順著安全通道快步下樓。
借著混亂,他混在慌亂的賭客中間,跟著人流向外湧去。
阿軍則蹲守在李明入住的酒店對麵的小店門口。
當他看到克欽武裝封鎖街道時,立即縮進暗處,觀察著局勢。
“砰!”一聲巨響,李明的奔馳車突然加速,直接撞開路障。
彆克商務車緊隨其後,車內的保鏢探出槍管,向四周瘋狂掃射。
路上的行人四處逃竄,尖叫聲劃破夜空。
阿軍趕緊跟上,一邊跑一邊給楊鳴打了個電話:“他們往北邊跑,可能去老街。”
朗安從賭場追出來,正好看到車隊的尾燈消失在街角。
他攔了一輛突突車,趕往教堂。
城市陷入一片混亂。
遠處傳來爆炸聲,幾家賭場的招牌轟然倒塌。
街道上到處是奔逃的人群,警笛聲此起彼伏。
克欽武裝似乎在對幾家大賭場進行集中清剿。
李明的車隊在小巷中急速行駛,輪胎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前方突然亮起幾束強光,數個黑影持槍伏擊。
李明的座駕急打方向,撞在牆上。
彆克車立即停車,車上的保鏢跳下來展開反擊。
“砰砰砰!”密集的槍聲在巷子裡回蕩。
阿軍躲在一處門洞,看到李明在保鏢的掩護下換上了另一輛早已準備好的越野車。
他想掏出手機通知楊鳴,卻發現信號已經完全消失。
朗安氣喘籲籲跑進教堂,楊鳴已經換上了記者的行頭,背包裡裝著相機和采訪本。
皮卡車就停在後院的樹下,楊鳴剛要掏手機聯係阿軍,發現已經沒了信號。
“鳴哥,現在去哪?”朗安發動引擎。
“先出城。”楊鳴的聲音很沉,“走東邊。”
皮卡車駛出小巷,迎麵撞見一群驚慌的賭客。
遠處,一家賭場的招牌轟然倒塌,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街道兩旁,克欽武裝正在挨家挨戶搜查,不時有人被拖出來押上軍車。
拐過一個路口,三個醉醺醺的男人突然衝到車前。
朗安急打方向盤,車子幾乎貼著路邊的電線杆擦過。
街上到處是瘋跑的人群,有人扛著箱子,有人推著手推車,甚至還有人背著麻將桌在逃命。
東門方向,一隊武裝人員正在設卡檢查。
探照燈的強光掃過來,朗安下意識地放慢車速。
“彆緊張。”楊鳴低聲說,手裡攥著記者證。
一個克欽軍官用手電照進車裡,用生硬的漢語問:“你們乾什麼的?”
“記者。”楊鳴遞過證件,“我們是來采訪的。”
軍官仔細看了看證件,又打量了一下楊鳴和朗安。
他們身上的記者打扮和慌亂的賭客形成鮮明對比。
“趕緊走!”軍官揮揮手,“這裡要清場了。”
皮卡車緩緩駛過檢查站。
後視鏡裡,探照燈的光芒逐漸變弱。
朗安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看路!”楊鳴突然低喝一聲。
前方,一輛摩托車橫在路中間,車手倒在血泊裡。
朗安猛打方向盤,車子堪堪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