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喬明誌的車隊駛入了保市郊區一片環境幽靜的彆墅區。
這裡的每棟房子都被成片的綠植環繞,遠離塵囂。
喬家的彆墅坐落在一個製高點上,從外麵看去,並不如想象中的奢華張揚,反而透著一種低調內斂的氣質。
青石板鋪就的園路兩旁種著古老的香樟樹,枝葉繁茂,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
庭院裡的山水盆景錯落有致,假山流水的布局顯示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彆墅主體是帶有江南水鄉特色的建築風格,飛簷翹角間透著幾分書香氣。
楊鳴跟在喬明誌身後,穿過一條長廊。
廊柱上纏繞著紫藤,淡紫色的花串隨風輕擺。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香氣,不知是來自庭院裡的花木,還是某處的香爐。
書房位於彆墅二樓,推開雕花木門,迎麵是一整麵落地窗。
陽光透過玻璃灑入,為整個空間籠罩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靠窗處擺著一張紅木書桌,牆邊是一排柚木書架,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各類書籍。
喬鬆濤正坐在書桌後。
這位在保市地下世界叱吒了多年的人物,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普通的老者。
他約莫六十出頭,身材削瘦但挺拔,一襲藏青色的唐裝更顯沉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深處,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銳利。
“坐。”喬鬆濤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聲音溫和。
楊鳴在椅子上坐下,注意到書桌上擺著一盞青瓷茶具,茶香嫋嫋。
桌角放著一串老料佛珠,珠子表麵包漿渾厚,顯然是常年把玩之物。
喬明誌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房間裡一時陷入沉默,隻有窗外傳來幾聲悠遠的鳥鳴。
喬鬆濤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在楊鳴臉上停留了片刻,最終開口道:“年輕人,你昨晚那一刀,剁得漂亮。”
這句開場白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楊鳴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那種微妙的試探。
“讓喬爺見笑了。”楊鳴不卑不亢,“年輕氣盛,多有得罪。”
喬鬆濤輕笑一聲:“你倒是懂得進退。不過……”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天,我一直不見你嗎?”
“不知道。”
“因為我不清楚你們翰海的真實意圖。”喬鬆濤放下茶杯,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以前你們翰海主要是做玉石生意,這次忽然涉足衙門工程,讓我感覺到很不安。”
楊鳴心中一動,沒想到對方如此直白。
“喬爺。”楊鳴斟酌著用詞,“這次納市機場的項目,確實是翰海第一次涉足衙門工程。但我們很清楚這裡麵的規矩。”
喬鬆濤端起茶杯,緩緩道:“整個滇南的衙門工程,從立項到驗收,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打點關係。這些年,項民風在納市做工程,都是靠著我們喬家在背後支持。”
“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強哥才讓我專程過來拜訪。”楊鳴語氣恭敬,“我們絕不會越過喬家,貿然插手衙門工程。這次來,就是想請喬爺給翰海指條明路。”
喬鬆濤似笑非笑地看著楊鳴:“指明路?就怕你們翰海不甘心隻在納市做一個機場項目。”
話中的試探意味再明顯不過。
滇南的衙門工程網絡盤根錯節,喬家最擔心的,是翰海會借著這個機場項目,在整個滇南的衙門工程領域攪起風浪。
“喬爺說笑了。”楊鳴微微一笑,“翰海在納市經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些根基。這次要不是項民風出了意外,我們也不會貿然接手機場項目。”
喬鬆濤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項民風……”
他停頓了一下:“他做事倒是一直很懂分寸。”
楊鳴心領神會:“我明白喬爺的意思。”
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一個領域不能有太多人攪局,這個道理,我們翰海很清楚。”
“是嗎?”喬鬆濤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香樟樹,“可我聽說,你們最近在瑞市那邊,動作不小。項民風真的是意外死的?”
“的確是意外,他出事的時候,執法隊的人也在場,很多人都可以證明。”
楊鳴不慌不忙,接著說:“翰海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納市的基本盤做穩。至於其他,我們都懂得什麼叫做度。”
喬鬆濤轉過頭,目光如炬:“你這個年紀,能說出這番話,難得。”
他拿起桌上的佛珠,緩緩把玩:“不過,話說得漂亮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楊鳴語氣平靜:“強哥讓我來,就是想告訴喬爺,翰海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喬鬆濤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仿佛在思考什麼重要的決定。
片刻後,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楊鳴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種莫測的深意。
“既然這樣,我倒是有個地方想讓你去一趟。”老人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雄縣,你知道嗎?”
楊鳴疑惑的微微點頭。
“明誌這兩天正好要去那邊辦點事,你跟他一起去。”喬鬆濤的手指輕輕盤著佛珠,“等回來之後,咱們再談機場的事。”
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楊鳴略感意外。
這看似隨意的要求背後,顯然暗藏著深意。
但此刻的關鍵不在於揣測,而在於接招。
“好,我聽喬爺的安排。”
喬鬆濤滿意地點點頭:“那就今天下午出發。路上的事,明誌會安排。”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補充道:“這次你過去,也許會讓你對一些事情有新的認識。”
楊鳴能感覺到,他說這番話時,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這讓他愈發確信,這次看似簡單的外出,必然暗藏玄機。
“那我這就去準備。”楊鳴起身告辭。
走出書房時,他的腦海中回響著喬鬆濤最後那句話。
這位老狐狸顯然不會無緣無故讓自己跟著去什麼雄縣,但目的是什麼,恐怕隻有到了那邊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