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平的電話打來時,張靜的眼神裡沒有絲毫波瀾。
楊鳴既然去了瑞市,自然就會對張平下手,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果。
遠宏物流這種灰產公司,私下的爭端從來不會,也不能搬上執法隊的案頭。
這是地下世界的鐵律,一條深深刻進每個參與者骨髓裡的生存法則。
無論是坐擁商廈寫字樓的翰海,還是蝸居街角遊戲廳的小幫派,都深諳這個道理。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執法隊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妄圖利用它的人,往往會被其鋒芒所傷。
在道上,一切恩怨,終究要靠自己的手段去了結。
這種自成一體的生態,形成了一個與主流社會若即若離的平行世界。
“張哥。”張靜的聲音透著一種經過精心控製的溫度,既不會讓對方感到疏離,又保持著必要的距離,“我已經讓兩個人過去你那邊了。他們很快會和你聯係,你幫忙安頓一下。後麵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處理。”
這番話在張平聽來無異於一劑強心針。
作為翰海的老臣,他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公司依然在他背後!
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畢竟電話那頭這個女人剛剛失去了自己的親哥哥。
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好的,董事長,我明白了。”最終,他隻能用這樣一句公式化的回應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電話掛斷後,張靜從抽屜裡取出一盒女士香煙。
她纖細的手指從煙盒中抽出一支,優雅地點燃。
煙霧在她麵前繚繞,為她精致的五官蒙上一層若即若離的麵紗。
她緩步走到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座城市的夜景。
暮色中的納市燈火通明,那些閃爍的光點就像是一張巨大的棋盤,而每一盞燈背後,都可能藏著一個被精心布置的棋子。
她的目光變得深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
在複雜的社會生態中,總有一些人善於在夾縫中尋找機會。
遠宏物流部的經理胡誌超就是這樣一個人物,一個深諳職場生存之道的投機者。
他的並不高。
早些年經營著一家小型托運部,在與同行的價格戰中遭遇滑鐵盧,不僅生意被攪黃,還挨了一頓教訓。
這次失敗卻讓他悟出了一個道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依附強者遠比單打獨鬥來得實在。
於是他來到了遠宏,憑借著天生的趨炎附勢的本能,在這個規模可觀的物流公司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最擅長的本事不是業務能力,而是對上司近乎藝術般的討好。
張平每天早上喝什麼茶,午餐有什麼忌口,甚至家裡老人的年齡,他都了如指掌。
這種細致入微的“關懷”,最終為他換來了經理的位置。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
三天前,他通過朋友認識了一個“大客戶”,雄心勃勃地想借此在公司內再進一步。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是機遇的偶遇,會把他推向一個危險的境地。
當他看著楊鳴和張平劍拔弩張的對峙時,才意識到自己闖入了一個怎樣的旋渦。
那個年輕人竟是讓整個納市黑道都為之震動的人物,張誌強的死更是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個認知讓他後背發涼,那天晚上他甚至做了噩夢。
但在這個世界裡,個人的恐懼往往會被更私密的煩惱所取代。
他在外麵養的情人突然宣布懷孕,以曝光相要挾,非要他和結婚十多年的發妻離婚。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他經營多年的體麵生活。
今天,他在商場裡挑選了一條價值兩萬多的金項鏈,希望能暫時安撫這個來勢洶洶的情人。
當他走進那個精心布置的住所時,金子的光芒和甜言蜜語的功效立竿見影。
沒過多久,兩具糾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臥室的門後。
一番雲雨過後,胡誌超陷入了深深的疲憊,倒頭呼呼大睡。
淩晨的靜謐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尿意打破。
胡誌超從渾濁的夢中掙脫,困擾他多年的前列腺,最近愈發頻繁地打擾著他的睡眠。
在黑暗中摸索著床頭的台燈開關時,一個模糊的人影闖入他的視野。
那道身影正靜靜地佇立在窗前。
睡意瞬間消散,胡誌超慌忙揉著眼睛,試圖確認這不是睡夢的延續。
床頭燈勾勒出一個年輕而挺拔的輪廓,楊鳴緩緩轉過身來,手中的香煙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張經理,抱歉打擾了。”
他的聲音頓時讓房間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度。
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胡誌超這才意識到身邊的情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這種詭異的場景讓他的額頭滲出冷汗!
“既然醒了,就穿上衣服,到客廳來聊聊。”楊鳴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臥室。
胡誌超顫抖著穿好衣服,走進客廳時,眼前的場景讓他的心臟幾乎停跳。
他的情人正蜷縮在沙發上,睡衣下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麻子和狄明像兩尊門神般守在飯廳。
而楊鳴則優雅地坐在單人沙發上,仿佛這裡是他的地盤。
“楊……楊大哥……”胡誌超結結巴巴地開口,連稱呼都顯得笨拙。
“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楊鳴輕笑出聲,這個玩笑般的問題卻讓整個空間的氣氛更加詭異。
麻子和狄明也配合地發出低笑,聲音在夜晚中顯得格外刺耳。
“楊老板,您……您找我有什麼事?”胡誌超急忙改口,已經顧不上去想這些人是如何無聲無息地潛入自己的住處。
楊鳴彈了彈煙灰:“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什麼忙?”胡誌超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遠宏每天運送的貨物,想必你都清楚吧?”楊鳴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他臉上。
胡誌超木然點頭。
“給你兩天時間,”楊鳴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收集好證據,然後去執法隊舉報遠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