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鳴得到喬家開出的條件,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對他而言,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
高速公路這樣的基建項目,以他目前的實力,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至於日後對項目的“照看”,更是一個可以輕鬆兌現的承諾。
有時候,開口詢問某些注定無法得到的條件,本身就是一種試探和鋪墊。
“喬哥,”他放下茶杯,目光中帶著一絲審慎,“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說。”
“關於張國安……”
喬明誌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舉起兩根手指。
這個簡單的手勢在兩人之間激起一陣無聲的震動。
楊鳴瞬間讀懂了其中的暗示,張國安在省裡的位置,遠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這個信息讓他的心底泛起一絲涼意。
“依我看,”喬明誌往後靠了靠,語氣中帶著某種勸誡,“你和翰海的這場較量,沒必要繼續下去。畢竟你和張靜也是夫妻,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談談,沒有什麼是談不攏的。”
楊鳴苦笑著搖頭:“和她之間,早已沒有談和的可能。有些女人,比男人更難對付。”
“這話倒是不假。”喬明誌的語氣突然帶上了一絲感同身受的無奈。
察覺到對方話中有話,楊鳴適時地拋出一個試探性的問題:“喬哥也遇到了難纏的女人?”
“說起來就來氣。”喬明誌歎了口氣,“就你們納市之前那個局長,現在在省廳任職。前幾天我去見她,差點沒被當場請去喝茶。”
“章融?”楊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你認識?”
“在納市的時候就領教過她的手段。”楊鳴回想起那次在執法隊的經曆,“她給我上了一課。現在她什麼職位?”
“副廳。”喬明誌語氣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挫敗,“這女人,油鹽不進,特彆難搞。”
這個信息讓楊鳴陷入短暫的沉思。
突然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讓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
……
三天後,納市。
楊鳴坐在汽修廠二樓的辦公室裡,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
老五剛才的彙報讓他對這個即將到來的會麵充滿期待。
能在翰海財務部乾了八年的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晚上九點四十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
李德明在老五的引領下走進辦公室,這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身著一件普通的深色夾克,臉上的皺紋和眼角的細紋非常明顯。
“坐。”楊鳴示意李德明就座,同時遞過去一支煙。
李德明婉拒了香煙,從檔案袋中取出一疊文件。
“這是去年年中的一筆資金往來記錄……”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總額兩千萬,分三個月通過六家公司轉出。”
楊鳴接過文件,那是一係列複雜的轉賬憑證和財務報表。
資金像一條隱秘的溪流,穿過多個空殼公司,最終彙入一家名為“潤澤投資”的賬戶。
每一筆轉賬都披著合法的外衣,從項目投資到設備采購,偽裝得天衣無縫。
“這些記錄,你是怎麼保存下來的?”楊鳴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文件上。
李德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外套的拉鏈:“當時負責這筆資金操作的還有老鄭。”
他頓了頓:“去年他得了肺癌,已經死了……當時張總把資金鏈條分成兩段,我負責前半段,老鄭負責後半段。”
“後來呢?”
“老鄭住院前兩天,給了我一個公文包,說是讓我幫他保管。”李德明的聲音略微發澀,“等風聲過了再還給他。但他再也沒能來取……”
公文包裡是完整的資金路徑圖和一本記事本,記錄著每筆資金的去向。
其中“潤澤投資”的法人代表是一個叫陳建國的人。
“就這些?”楊鳴眯起眼睛。
“恩。”李德明略顯局促,“我隻知道這些。當時張總對這筆錢特彆重視,要求所有程序都要做得萬無一失。”
楊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片刻後問:“那你怎麼覺得這就是張誌強行賄的證據?”
“我打聽過那家潤澤投資公司。”李德明的聲音壓得更低,身體也不自覺地前傾,這是常年處理敏感信息養成的習慣,“表麵上是做房地產投資,可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這幾年翰海的一些項目,但凡是潤澤投資參與的,就沒有一個卡過殼。”
他的目光在辦公室的角落遊移,繼續說道:“而且每次潤澤投資一插手,項目的利潤至少要被多分走三成。”
楊鳴手指輕叩桌麵,抬眼看向他:“你覺得這些就能說明問題?”
李德明苦笑了一下:“楊總,在財務部待了這麼久,有些事不用說透,看看數字就明白。這種定向的資金輸送,再加上項目上的種種異常……”
楊鳴端起茶杯,目光若有所思:“張靜在財務部的時候,知道這些事嗎?”
李德明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知道。不過她從來不過問。”
楊鳴放下茶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楊總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李德明立刻會意。
楊鳴微微頷首:“錢我會按約定打到你賬上。”
李德明起身告退,老五適時出現在門口,將這位翰海的老人引向樓下。
幾分鐘後,老五重新踏入辦公室。
他深諳這種場合往往還有後續指示。
果然,楊鳴的聲音響起:“等錢一到賬,讓他離開納市。”
“明白,鳴哥。”
待老五離開,楊鳴將那疊關於潤澤投資的資料遞給始終站在一旁的朗安:“去查查這個陳建國。要細,要快。”
朗安接過文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