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這邊,現在的局勢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四眼的目光在火鍋氤氳的熱氣中顯得深邃。
他輕輕用筷子挑起一片毛肚,動作間透露著某種節奏感:“以前這邊的勢力,都講究個‘袍哥’傳統。講義氣,重規矩。”
說到這裡,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但自從郭鶴那幫人出事後,整個格局就變了。”
楊鳴默默聽著。
他知道四眼提到的郭鶴,正是幾年前轟動一時的南城黑幫案主角。
那場風波不僅重創了當地的地下勢力,更徹底改變了這座城市的地下生態。
“現在的情況是,明麵上都規規矩矩地做生意。”四眼往杯中添酒,“建築工地、物流運輸、夜場娛樂,表麵上看都是正經生意。但暗地裡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他沒有說完,但楊鳴已經聽懂了。
這正是當下最普遍的地下勢力生存之道,以商養黑,以黑護商。
“最大的幾股勢力,都在西區。”四眼的聲音更低了,“王家兄弟主要做工程,手底下養著兩百多號人。李氏三兄弟壟斷了物流,跟北方和沿海都有渠道。還有個陳老大,以前是‘袍哥’出身,現在開著幾家娛樂會所。”
楊鳴輕輕點頭。
這種勢力分布,與他預想的差不多。
在嘉陵江沿岸的城市,地下勢力總是與某些特定行業緊密相連。
“不過最近有意思的是……”四眼笑著說,“有個投資公司,開始大規模收購房產和土地。背後的老板神神秘秘的,據說跟省裡某位大人物有關係。”
這個信息讓楊鳴眼神微動。
在地方勢力的角逐中,衙商關係往往是最關鍵的籌碼。
“所以現在的南城,表麵平靜,暗流洶湧。”四眼又給楊鳴倒了一杯酒,“大家都在等,等一個徹底洗牌的機會。”
“在你看來,我們該從哪裡切入?”楊鳴的問題看似隨意,卻直指核心。
四眼放下筷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我最近一直在觀察北區。那邊正在搞拆遷,開發商是省城來的,地方關係還不夠深厚。”
他的語氣中帶著某種試探:“這種情況下,合作的空間就很大。”
楊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拆遷,這個詞在地下世界有著特殊的意味。
它是很多勢力崛起的第一塊敲門磚,是無數“創業故事”的開篇。
但對於此刻的楊鳴來說,這種傳統的路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腰包裡躺著上億資金,這種實力完全可以支撐更大的手筆。
但這些,他都沒有告訴四眼。
在黑道圈子裡,真實的財力就像一把雙刃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連他最親近的班底,對他的真實資產狀況也隻能猜測。
“我想先觀察一段時間。”楊鳴舉起酒杯,“畢竟初來乍到,沒必要冒太大的風險。”
這句話表麵上是謹慎,實則暗含更深的考量。
拆遷這塊肥肉,從來都不缺覬覦的眼睛。
沒站穩腳跟就貿然插手,無異於在群狼環伺的地方暴露自己。
四眼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也對,那就先好好待一段時間,不急。”
吃過飯,四眼為楊鳴安排了第二場。
目的地是一家商務會所,這家會所在南城商圈具有特殊地位。
選擇這裡,是一種禮遇。
包廂裡,昏暗的燈光將每個人的影子投射在深色的牆壁上,形成一幅錯落有致的剪影。
四眼點的都是會所裡最好的女孩,每一個都經過精心挑選,既要符合身份,又要恰到好處地烘托氣氛。
楊鳴坐下,一邊應付著灌酒和敬煙,一邊暗中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和動作。
這是他的習慣,在最放鬆的場合依舊保持最清醒的頭腦。
時間來到淩晨時分,走廊上的騷動聲打破了包廂裡的喧鬨。
起因是幾個醉漢,故意撞上了去樓下拿東西的狄明。
這種挑釁在夜場再常見不過,成群的人喝了酒,就覺得自己最牛。
“龜兒子,給老子跪起,道歉!”為首的醉漢倚在牆上,目光輕蔑地打量著狄明。
他身後站著三四個人,一個個眼神不善。
狄明站得筆直,眼神冰冷。
他在納市和西港的經曆,早就讓他沒了畏懼。
沒有任何廢話,他的拳頭直接砸向最近的一個挑釁者。
動作乾淨利落,帶著多年實戰磨練出來的狠辣。
兩個醉漢瞬間倒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但更多的人從走廊兩端湧來,將狄明團團圍住。
“不好了!”一個穿著製服的領班幾乎是衝進了楊鳴他們的包廂,臉上帶著緊張的神色。
他趕忙去到四眼身邊:“四哥,你的兄弟在外麵和人打起來了……”
話音未落,朗安等人的目光已經齊刷刷地投向楊鳴。
在這種場合,一個眼神就足以決定事態的走向。
當楊鳴緩緩起身的那一刻,整個包廂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連音樂聲都顯得突兀起來。
四眼猶豫了一瞬,隨後,他跟上領班快步的腳步。
小北緊隨其後,其他人則是在楊鳴邁步的瞬間,像影子一樣無聲地跟上。
留在包廂裡的陪酒女孩們交換著眼神,她們對這種局勢再熟悉不過。
走廊儘頭,狄明被圍在中間。
他的站姿筆直,眼神中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平靜。
“讓你跪起,你是聽不見是嗎?”領頭的醉漢語氣粗暴。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瞬間,一個手下拽了拽他的衣角:“大哥……”
這個簡單的提醒裡包含著某種警示。
順著手下的目光,他看到四眼帶著一群人正在逼近。
雖然人數相當,但對方的氣場卻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
“兄弟,這是鬨啥子嘛?”四眼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川渝腔調,同時掏出一包煙,動作自然地遞了過去。
這是道上最基本的交際方式,一根煙往往能化解很多不必要的衝突。
對方接過煙,眼神閃爍:“怎麼稱呼?”
這個問題看似客氣,實則在試探對方的分量。
“四眼。”
“你的人動了我兄弟。”對方吐出一口煙,語氣中依然帶著高高在上的輕蔑,“這是二哥的場子,我也不想在這裡把事情搞大。”
四眼臉上的笑容不變:“二哥的麵子肯定要給。要不這樣,今天的事就到這裡,兄弟夥的消費,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