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經貿大廈會議室裡,趙華玲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楊鳴發來的訊息:“怎麼樣?”
簡單的兩個字背後,是數億資產的命運。
她沒有立即回複,而是轉身麵向會議桌,桌子另一頭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正低頭翻看文件。
“吳廳,這些材料都齊了。”她把一遝厚厚的文件推了過去,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普通公事。
吳廳抬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你父親幫了我不少忙,這點事我還是能辦到的。”
他拿起印章,在幾份文件上重重一按,聲音乾脆利落。
趙華玲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簡單道了聲謝,離開了會議室。
車子駛入市監的地下車庫時,趙華玲看了眼手表。
早上九點,她已經跑了三個部門。
老陳早就等在電梯口,手裡拿著一杯咖啡。
“小趙來了。”老陳笑著把咖啡遞給她,兩人並肩走進電梯,“陸局剛開完會,這會兒心情不錯。”
趙華玲抿了口咖啡,沒說話。
她知道,這種事情,說得越少越好。
辦公室寬敞明亮。
趙華玲把一個紅色的禮盒放在桌角,輕聲道:“陸叔,我爸托我帶的。”
對方掃了眼禮盒,沒有拆開,隻是把玩著手中的鋼筆:“眾興公司的資料,我看了。稅務檢查沒問題,但是有人舉報說有違規招投標行為。”
“舉報不實。”趙華玲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這是省建司法鑒定中心的意見書,可以排除違規嫌疑。”
陸局接過文件,目光在某個簽名上停留了幾秒,然後抬頭問:“萬豪地產那邊,什麼情況?”
“生意場上的競爭而已,沒必要上綱上線。”趙華玲語氣輕鬆,仿佛在討論天氣,“我父親說,市場經濟最忌諱的就是行政乾預過度。”
陸局沉默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撥了個內線:“把文件拿來。”
中午,趙華玲開車接了一個人,副駕駛座上的男人遞過一份文件:“其他的手續都辦好了,稅款也補上了。剩下的幾家明天就能恢複營業。”
趙華玲接過文件,快速瀏覽了一遍:“萬豪那邊有什麼動靜?”
“安靜得出奇。”
車子駛過鬨市區,趙華玲看向窗外匆忙的行人,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疲憊。
手機響起,是楊鳴的電話。
“都辦好了。”她簡短地彙報,沒有提及過程中的周折。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謝謝。”
她頓了頓:“你的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楊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苦笑,“老實說,我以為這個事,至少需要一段時間。”
“關係就是這樣,平時看不見,需要的時候一拉就開了。”她看了眼手表,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最近我可能要去外地一趟,我回來會聯係你。”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是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好。”
掛了電話,趙華玲望向窗外的城市輪廓。
三天,她跑了好幾個部門,動用了父親多年積累的人脈,把一個個“不可能”變成了“例外”。
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大樓,都藏著無數看不見的線,而她,正是那個知道如何拉動這些線的人。
車子拐進一個路口,她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才是棘手的事。
很快,車子在一棟老房子前停下。
趙華玲站在院門外,整理了一下外套,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開門的是她家的保姆周嬸,看到她時微微頷首,沒有多餘的寒暄,隻是側身讓她進門。
“在書房。”周嬸低聲道,目光中帶著某種警示。
趙華玲點點頭,腳步放輕了些。
書房門半掩著,她抬手輕叩。
“進來。”
她推門而入,隻見那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背對著她,正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裡的花壇。
陽光勾勒出他的輪廓,肩膀挺直如鬆,發絲間的銀白在光線下顯得尤為刺眼。
“爸。”她輕聲喚道,隨手關上了門。
男人沒有立即轉身,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背在身後,姿態閒適。
“我聽說最近你很忙?”他的聲音平靜,“跑了很多地方?”
趙華玲站在原地,沒有回應,隻是看著父親的背影。
“許多人都給我打了電話。”他終於轉過身,目光落在女兒臉上,眼神深不可測,“你不覺得需要解釋一下?”
“有個朋友遇到了麻煩,我幫著處理。”她回答。
男人走向書桌,把手裡的書放在桌上:“眾興公司、萬豪地產……你對建築行業突然這麼感興趣了?”
趙華玲的掌心微微出汗。
她知道,父親的平靜才是最可怕的風暴前兆。
“投資多元化而已。”
“我讓你去海省那邊,而你卻在這裡給一個……小公司解決問題。”
父親,指尖輕叩桌麵:“那個姓楊的,就這麼值得你親自出馬?”
書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趙華玲抬起頭,正視父親的目光:“他是個有潛力的合作夥伴。”
“潛力。”父親咀嚼著這個詞,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在我這個年紀,見過太多所謂的‘潛力’最後淪為泡影。”
他走到書架前,從中抽出一本線裝古籍,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你知道有些是一旦邁出第一步,很有可能就回不了頭了。”
趙華玲沒有說話。
“為了一個小混混,就把這張網抖得人儘皆知。”他輕輕翻開書頁,聲音依舊平靜,“彆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也彆以為你能瞞著我做事。”
“爸,我……”
“我已經讓人給你訂好了機票,明天上午的航班。”父親打斷了她,合上書本,放回原處,“你小叔在吉省的項目需要人手。”
趙華玲愣住了,這無疑是一種變相的流放。
“多久?”她問。
“直到你明白什麼是真正值得投資的東西。”父親走回窗前,重新背對著她,“這裡不是你的遊樂場,祖蔭也不是你的玩具。”
書房裡隻剩下掛鐘滴答的聲音。
趙華玲看著父親的背影,那個曾經在她眼中如山般巍峨的身影,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疏離。
“我知道了。”她最終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倔強。
當她轉身要走時,父親忽然開口:“華玲,不要讓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她的手停在門把上,沒有回頭:“小叔那邊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