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陽一囧,沒想到自己成了人家教育孩子的反例了。
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說什麼。
她不由地想,我小時候有那麼差嗎?
倒是在這種和張美娟的嘮叨中,時間過得很快,床也鋪好了,衛生也整理好了,可能是放鬆下來了,晚上難得是近來睡的最好的一個覺。
被鬨鐘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窗簾沒有拉全,幾縷光亮從外頭照了進來。
她趕緊起身,隨意洗簌了下就趕去醫院。
路上給張婉婷打了電話。
張婉婷讓她不要去自己那邊,舒陽答應了,又看到了照顧張婉婷的護工在微信上發給自己拍的張婉婷,和今天吃的藥物。
來到了京海兒童醫院,她先去做了一個核酸,然後才去重症門口的廳裡找了張椅子坐下。
在這裡,她碰到了寧寧媽媽,還有信步而走。
寧寧媽媽感覺老了很多,前頭還水靈靈的人,這幾日看著臉也黑了,下眼瞼的眼袋也出來了,頭發倒梳得很整齊,也不知道是之前頭發是染的,還是說最近太辛苦了,白頭發很顯眼。
她看到舒陽很激動,“妹子,終於看到你了,你家丫頭怎麼樣?”
“昨天手術的,一晚上電話都沒有找我,應該挺好的吧。”
“我記得你不是不退病房的嗎?怎麼也出來了?”
住在病房的家屬並不需要自己來重症門口等消息,會有醫生直接過去或是電話的方式溝通,出現在這裡說明舒陽也退房了。
“家裡發生了點事,就退房了,寧寧怎麼樣?”
坐得近了,舒陽才發現寧寧媽媽眼睛都是紅血絲。
她搖頭,“每天聽重症的醫生都是說這個危險,那個危險的,醫生讓我們就不要離開醫院,我和老頭這兩天都輪流呆坐在這裡,這兩天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單子找我們要簽,都不能看,仔細看先嚇死的節奏。”
一旁的信步而走一直很安靜,聽到這裡也伸頭過來說,“我都不讓我老婆過來,第一天就把她嚇暈了,後來我就要她呆醫院,我在這邊守著,醫生說話老嚇人了。”
舒陽才“呀”了一下,“那我確實很慶幸,醫生沒找我。”
“你娃沒問題的,簡單先心,不像我們,生死關啊,對了妹子,這裡和住醫院裡麵不一樣的啊,每天上午十點,重症醫生會出來和大家說孩子在重症的情況,錯過這個時間點,就要等第二天了……我說的是你這種簡單先心的,我們這種不一樣,我們這種的要隨時呆在這裡等醫生的,簽個搶救單什麼的,又簽個用藥同意書什麼的,昨晚半夜還找我說我兒子高燒,可嚇死了。”
如果是舒陽之前的話,可能不免會受影響。
但是現在因為張婉婷的病,一顆心分了兩邊,精力倒有些散開了。
聽一半漏一半。
到了十點的時候,前麵的門一開,大家呼啦的一下擠了上去。
舒陽一開始也站了起來,聽醫生給寧寧媽說了話,意思就是還在發燒,狀態不是很好什麼什麼的,聽了兩句,她心情忽地就不好了,忙走開了幾步不再去聽。
等到彆人都散開了,她才上前問了羅亦暖。
醫生翻開手上的夾子往後找到羅亦暖,答道,“挺好的,下午會看狀態,看能不能把呼吸機撤了。”
舒陽就趕緊退開了。
她不敢多聽彆人的,怕影響到自己。
她默默地在一旁算自己手裡頭的錢,發現其實不多。
房子隻付了兩年多的月供,真算起來,大部分其實都還是當初張婉婷付的首付了,又因為當時是低於市場價賣的,同時分了三分之二給羅朝成,算一算,自己連帶攢的錢,她就默默地歎了口氣。
不過不要緊,總是夠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舒陽沒有在醫院一直等著,到了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她嘗試著自己徒步,從京海市兒童醫院到京海市人民醫院,兩地相差有六個多公裡的路程。
她想,如果中間有事她就打嘀回來。
她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大腦裡的胡思亂想,所以就用這種方式消耗一下亂想的大腦,等走到了京海人民醫院那邊時,也不過四點多鐘的樣子。
路上看到了一家餛飩店,從大的小的素的肉的都有,想起了還沒有來京海時在江城吃的餛飩,忽然就恍惚起來。
她打電話給張婉婷,說自己發現了一家很好吃的餛飩,要給她帶吃的,問她要吃什麼樣的餛飩。
張婉婷先是問了羅亦暖的情況,然後又讓她給護工也帶一碗,並讓她不要上樓,醫院裡病毒是最多的,彆節外生枝,現在重要的是暖暖。
舒陽答好,打車將餛飩送到樓下交給戴著口罩的護工,又按昨天自己發給自己的定位,走到了新租的地方。
硬生生地走到微微出汗。
進門之前,她看了一下隔壁的門,才拿鑰匙出來。
進門之後,她收到了向遠的微信,問自己要不要搭車回來。
舒陽沒說自己已經回來了,隻回:謝謝,我還有事,遠哥你先回去吧。
她想,已經很麻煩對方了,不管曾經兩戶人家關係有多好,都已經過去了二十來年。
新的住處很空曠,兩室一廳,主臥挺大的,她打開手機下了一個墊子,想著以後張婉婷和羅亦暖出院以後,一張床是不夠睡的。
奇怪的是,今天的她總睡不著。
於是她起身又將房間擦洗了一遍。
舒陽並不是勤快的人,想當初張婉婷曾經半調侃地說她,養成這樣大約是要嫁不出去的。
然而在這個時候下,做家務帶來體力上的消耗卻可以麻木一下大腦的勞累。
搞完了以後,她去衝了一個澡,然後回到床上躺著。
勉強睡著以後,做了巨多的夢,都是毫無邏輯的,一會兒上山,一會兒下海。
醒來的時候,覺得很累,一看手機,也才六點,外頭還是暗的。
她略略收拾一下就往醫院去了,整整走了一個半小時才到,到的時候也才八點的樣子。
一眼就看到了寧寧爸裹著一床毛毯縮在一個角落的椅子上睡了。
又過了沒多久,看到了信步而走進來,兩人互相招呼著,但都沒有什麼說話的心情,呆愣愣地看著那個門,然後從這個時候開始一直等著上午十點。
舒陽是又想讓醫生多和自己說說羅亦暖在裡頭的情況,又知道醫生什麼都不和自己說才是最好的情況,心理很矛盾。
等到重症裡醫生出來的時候,寧寧的爸媽依然擠在最前頭,醫生示意他們等一等,大約是有什麼話需要說。
舒陽於是排在前頭,醫生翻了手上的本子說道,“昨天中午這邊撤呼吸機沒有成功,今天中午會繼續嘗試撤一下,超過24小時如果撤不成功的話,到時候會打電話給你。”
舒陽立馬就緊張起來了,“醫生,是什麼原因撤不成功,有沒有危險?”
擠在後麵的人很多,醫生也隻是很淺短地說道,“到時候有問題會電話聯係你的,手機注意保持暢通。”
說著,他就把臉轉向了彆的人。
舒陽在一旁一直等到了後麵,那醫生招呼寧寧爸媽過去,語氣很凝重,寧寧依然是用了藥燒就退了但很快又燒回來,目前很危險的一堆話。
然後醫生讓他們進去,說可以見見孩子。
舒陽本來是想多問問醫生的,這麼一來,也就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假設現在這種日子過去了,羅亦暖開始上小學了,僅僅是因為學習不會而煩心,不用麵臨這種生死的問題,那是多麼幸福的生活啊。
哪怕她成績不好,但她很健康。
哪怕自己到時候可能也會同母親那樣,焦急著,乍乍乎乎地說她這個不好那個不行,依然可以看到日子在那裡。
她多想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那種神話小說裡的那樣,站在那裡看一個棋,忽然大家就老了。
可以不用那樣快,隻要等她一回神,暖暖和母親過了目前這個生死未知的階段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