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片刻不等人,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各地樞紐基地中的會議結束之後,其下轄避難所高層當天就返回了各自的崗位。
層層會議都被儘量縮短,各避難所的牆壁上已經刷上了各式標語,其中最多的便是那句——拋棄幻想,準備戰鬥。
海州,32號避難所。
海州並沒有地鐵,對於類似的城市,除了緊急改造的大量防空洞、地下停車場外,東盟征集人力物力,加大了其避難所建設。
許多避難所相對其它地區更加接近城市中心,這其中涉及了相當複雜的人口調動與預期規劃的問題,但好在,終於還是趕在末世前完成了相關的建設。
從外地回國的韓忠就在此工作,異域闖蕩多年的他因為出色的個人能力,很快就從預備役轉入現役,被選入避難所守備部隊中。
在當前時間段進入避難所的,大部分還是以學校為單位進來的學生,而且年齡不大——年齡大些的,已經轉入預備役或民兵集體了。
此時,韓忠就正分發著一箱手銬,將其交予這些學生們,並提前進行用法的培訓。
即使各班級有老師牽頭,這依然給避難所內的工作帶來了一些困難,韓忠這邊尚且還好,他負責的這片區域都是些十四歲的大孩子了,這年頭十四歲都鬼精鬼精的,身體發育的還快,有些比韓忠都高了。
而他班長那邊,那些還不滿十歲的孩子們,韓忠隻是想一想就感覺頭疼。
不過即使個子比韓忠還要高了,孩子終究是孩子,他們的認知能力和承壓能力依然是欠缺的,在如今這個極度緊繃的階段,這些年輕人臉上的惶恐是顯而易見的。
韓忠自己還不到三十,說到底也還算是個年輕人,但在這些麵露驚恐的孩子們麵前,他已經有了做一個‘大人’的覺悟。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溫和一些,在一群學生麵前講解著手上這東西的使用方法:“調一下這個圍度啊,往腳上銬,到時候穿過你床上的圍欄,把兩隻腳都銬住!”
一群學生圍在麵前,有些新奇,但更多的還是緊張。
有個靠得近的小姑娘,外表上一看就似乎學習很好的樣子,但如今卻手指顫抖,怎麼也學不會。
韓忠於心不忍,拍了拍她的頭,那小姑娘看著韓忠,有些哽咽地問:“我們都會變成喪屍,是嗎?”
“……誰告訴你的?”
“大家都在傳。”
韓忠了然,這些言論其實已經流傳很廣了,雖然到今天,所有網絡信號都已經被切斷,但僅憑口耳相傳,也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今天之前,這些言論是被禁止的,出現時一定要進行控製,但今天會議之後,上級命令對該消息持默許的態度,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他沉默了片刻,安撫道:“放心,沒事的,總會有很多人活下來。”
“我期待打開手銬,與你重逢的那天。”
接過女孩手中的手銬,韓忠仔細為她再次演示,這東西圍度可調,可以銬手,也可以銬在腳上甚至脖子上,不過女孩腳踝纖細,其實壓根不需要這些。
再次講解完一遍,看著身前這些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韓忠有些喘不上氣,這時各班級的老師也結束了自己的會議,回到學生中間維持秩序,於是韓忠便匆匆離去。
回到自己崗位時,他正好看見自己班長在拆解他的步槍,韓忠歎了口氣,在其身邊坐下。
“怎麼唉聲歎氣的,壓力有點大嗎?”
韓忠默然點頭。
“正常的,也不要多想,就當成馬上要上戰場就行了。”
“……”
那也還是很緊張吧?
歎了口氣,韓忠看著略顯空曠的走廊。
進入避難所的民眾們各自有自己的房間,而戰士們就在房間外的走廊中等待,這裡的地麵上每相隔幾米,就有一個固定在地麵的圓環,屆時他們就會將自己鎖在這裡。
韓忠想起避難所外還在自己家等待的民眾,心中有些疑慮,出聲問道:“我感覺這個避難所還能放好多人啊,這牆邊弄個護欄,大家一起銬在這不也行?”
老班長手上擦著槍,歪頭想了一會兒,對韓忠道:“我不知道上麵怎麼想的,不是很確定,但我有點自己的猜測啊。”
他壓低了聲音:“你看,現在都傳接下來可能有喪屍,還有可能是隨機變的,我們發手銬腳銬就是防的這個。”
“還要穿兩隻腳,你說為什麼?兩條腿張開的力氣沒那麼大,我估計如果隻銬手,上級是怕它們把手扯斷。”
韓忠點點頭,這種猜測已經流傳開了。
“你今天一天教那些小孩,你覺得怎麼樣?他們都聽你的嗎?”
韓忠遲疑道:“大部分孩子都還是聽的,不過有些感覺……不太放在心上。”
“對,就是不太放在心上,其實也有壓根學不會的——很奇怪吧,這麼簡單的東西,他就是學不會。”
“這些學生可是學習能力最強,最有服從性的團體了,他們都這個樣子,你想想外麵那些民眾要是進來把避難所塞滿了,會怎麼樣?這個管理難度可想而知。”
“一定會有人想儘各種辦法摘下來的,我都不用想,這種事以前見的還少嗎?”老班長搖搖頭,依稀記得他參軍那時候已經是十一年前了,恰好趕上城市封控,那是什麼人都見過了。
“萬一真是喪屍,你就說假如我吧,現在我離你這麼近,你老老實實銬住自己了,我變成喪屍朝你撲過去,你擋得住嗎?這時候隻要稍微一點桎梏,你就必死無疑。”
韓忠連連點頭,說是七步之內槍又準又快,但真在那種情況下又哪有那麼容易?他隻是剛剛進入這個大熔爐,估摸著一個緊張,能想起來開保險都算超常發揮了。
談起喪屍,兩人都很是憂慮,上級顯然已經知道了不少內幕,比他們在這裡瞎猜要完善的多,但如今從各種跡象來看,整個東盟依然是如臨大敵的。
那顯然不是可以小覷的對手,韓忠沉思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誒班長,你說這個喪屍,我們多弄一點類似紮帶那樣的繩扣,提前鎖在所有人脖子上,怎麼樣?這喪屍一掙紮,說不準就把自己的頭勒下來了!”
老班長想都沒想,就道:“過猶不及,那些願意戴手銬的,手銬也能解決問題,不願意戴手銬的,頸圈更不會戴。”
“而且你現在發二十億個頸圈下去是什麼意思,大災變之前讓所有人上吊嗎?當前社會壓力太大了,這種事是不能做的,你信不信今天把繩子發下去,不用等大災變,馬上就有幾千上萬號人吊死?”
恐怕還不止。
韓忠無言以對,彆說真發繩子了,就是沒發繩子,他這兩天就已經聽過見過好幾起自殺事件了,甚至有一起就發生在避難所裡。
講到這裡,老班長終於把自己的槍細細擦過一遍,動作麻利的組裝好,喀嚓一聲拉動了槍栓。
“好了,按命令完成任務就可以,趁這點時間再好好熟悉一下你的槍,等那一刻真的來了……我希望你能毫不猶豫的把子彈送進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