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小青鸞的長鳴,清越、銳利,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決絕與指引,驟然撕裂了後院焚燒餘燼的凝滯空氣!
它小小的身軀化作一道微弱的青白色流光,如同撲火的飛蛾,又似歸巢的倦鳥,義無反顧地朝著那口吞噬一切光線的死寂古井,俯衝而下!
流光劃過的軌跡,在視網膜上留下灼熱的殘影。
現實層麵,流光觸及井口那片凝固如墨玉的黑暗。
沒有預想中的湮滅,沒有能量的劇烈排斥。那絕對的黑暗,此刻竟展現出一種詭異的…包容?
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接納了一滴來自外界的水珠。
青白流光悄無聲息地…沒入其中,隻在井口殘留下一圈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波般的空間漣漪,隨即恢複死寂。
然而,在精神荒漠的層麵,時間被強行拉長、扭曲!
俯衝的青白流光,穿透了現實與精神的壁障,在古井連接的那片崩潰荒漠的絕對黑暗通道中,急速下墜!
它像一顆燃燒著淨化之焰的逆行流星,拖著微弱卻執著的尾焰,朝著荒漠中心、那道綻開在痛苦扭曲的線條人形輪廓腳下的裂縫深處……
朝著那點剛剛亮起的、微弱卻純粹的金色星芒,筆直地、毫無偏差地…墜落!
距離在精神感知中被無限壓縮。
墜落的過程,卻又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
終於——
流光與金芒,在裂縫的最深處,在初代閣主意識最底層的淵藪之中,悍然接觸!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能量對衝的轟鳴。
隻有一種…沉寂了億萬年的古老星核,被第一縷引信觸及、被點燃核心時…那撼動整個存在根基的無聲轟鳴!
轟——!!!
這轟鳴無聲,卻震撼靈魂!
現實中的古井,井口那片凝固的黑暗猛地向內收縮,隨即如同心臟般劇烈搏動了一下!
井沿周圍的空氣發出低沉的嗡鳴!
精神荒漠中,那點微弱的金芒,在被青白流光觸及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無窮的活力與純淨的燃料,轟然暴漲!!!
不再是針尖般渺小的星火!
它化作了一輪初升的、燃燒著純淨金焰的微型驕陽!
光芒萬丈,帶著焚儘一切陰霾、驅散一切寒冷的煌煌神威,從裂縫深處悍然爆發!
金色的光焰如同怒放的火蓮,瞬間將那道細微的裂縫撐開、撕裂、擴展!
“呃——!!!”
荒漠中心,那被痛苦記憶洪流撕扯得瀕臨崩潰的線條人形輪廓,在這輪金色驕陽爆發的瞬間,猛地僵直!
它身上纏繞的、代表無儘痛苦的黑色記憶鎖鏈,在純淨金焰的灼燒下,發出“滋滋”的消融聲!
那些烙印在它“軀體”上的絕望畫麵——墳前血手、病榻淚眼、洪水哭嚎…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開始飛速淡化、扭曲、蒸發!
“這…這是…” 混亂、痛苦、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意念,從那輪廓中散溢出來。
金色的驕陽不僅驅散了靠近的黑暗,其煌煌光芒更如同最精準的探針,刺破了初代閣主意識深處最厚重、最冰冷的遺忘壁壘!
一幕被塵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畫麵,被這純淨的金焰強行喚醒、投影出來,清晰地映照在這片瀕臨崩潰的荒漠天穹之上:
畫麵中,不再是絕望與痛苦。
是一個簡陋但乾淨的農家小院,陽光和煦。
一個麵容依稀與荒漠中線條人形輪廓相似、卻年輕稚嫩許多的少年,臉上帶著靦腆而溫暖的笑容。
他坐在門檻上,膝蓋上放著一塊粗糙的木頭,手中握著一把小小的刻刀。
他正全神貫注地,用並不靈巧的手,一點點雕刻著木頭的形狀。
木屑簌簌落下,逐漸顯露出一隻歪歪扭扭、卻充滿童趣的小鳥雛形。
在他腳邊,坐著一個紮著羊角辮、臉色有些蒼白卻笑容燦爛的小女孩。
她雙手托著腮,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少年手中的刻刀和木頭小鳥,充滿了純粹的期待與歡喜。
陽光灑在女孩的發梢和少年專注的側臉上,空氣中仿佛彌漫著青草和木屑的清香。
少年笨拙地將刻好的、勉強能看出是鳥兒形狀的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到女孩攤開的小小手掌中。
女孩發出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緊緊攥著那隻粗糙的小鳥,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少年看著妹妹的笑容,自己也咧開嘴笑了,眼神清澈,充滿了最樸素的、守護的滿足感。
那隻木雕小鳥…赫然與青鸞最初的形態,有著驚人的神似!
這幕畫麵出現的瞬間,荒漠中心那個線條人形輪廓,如同被一道金色的雷霆劈中!
“妹…妹妹…” 一個乾澀、沙啞、仿佛鏽蝕了千百年未曾啟用的意念詞彙,艱難地從那輪廓中擠出。
纏繞其身的黑色痛苦鎖鏈,在金焰的灼燒和這幕溫暖畫麵的衝擊下,發出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寸寸斷裂!化為飛灰!
線條人形輪廓劇烈地顫抖著,構成它軀體的黑白線條,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飛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模糊、卻帶著微弱血肉質感和溫度的…人形光影!
那輪由小青鸞點燃的金色驕陽,完成了最初的爆發,光芒開始向內收斂、沉澱,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團溫暖、恒定、如同永恒燈塔般的金色光源,靜靜懸浮在初代閣主的“心口”位置。
荒漠的崩潰並未停止。
鉛灰色的天穹依舊在塌陷,灰白的大地依舊在沸騰。
但在這片毀滅的圖景中心,卻出現了一小片被金色光源守護的、相對穩定的區域!
初代閣主那模糊的光影,如同風暴眼中新生的幼苗,在金光源的照耀下,艱難地維持著形態,不再被痛苦吞噬。
現實世界,通幽閣內。
“呃…” 牆角傳來一聲壓抑的。
秦無涯掙紮著,用儘力氣抬起了頭。他破碎的靈體在閣內彌漫開的、由無數心光共鳴產生的溫暖氣息中,似乎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穩定。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後院那口古井。
井口,那片凝固的黑暗,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有節奏地、微弱地…明暗交替!
每一次明暗變化,都隱約透出內部那輪金色光源的脈動!
“成…成了?” 秦無涯嘶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更多的卻是劫後餘生的虛脫。
而我,在青鸞點燃金色驕陽、痛苦鎖鏈斷裂的瞬間,通靈瞳承受的恐怖撕扯力驟然消失!
意識如同從萬丈懸崖邊緣被猛地拉回平地,劇烈的眩暈和脫力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身體徹底失去支撐,向後軟倒。
但就在意識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我的“目光”,或者說,通靈瞳最後殘存的感知,沒有停留在井口,也沒有停留在初代閣主新生的光影上。
而是越過了崩潰的荒漠,穿透了時空的阻隔,落在了通幽閣內——
落在了那萬千依舊亮著心光的器物之上!
林薇的相機,橘黃光芒溫暖跳動。
陳鬱的眼鏡,碎銀微光堅韌閃爍。
周奶奶的畫框,柔綠光暈沉靜流轉。
朵朵的熒光紙,七彩光點純淨躍動……
還有更多!香水瓶的淡紫,陶土酒樽的琥珀,生鏽鑰匙的銅黃……
無數微弱卻堅定的心光,如同感應到了荒漠中心那輪金色驕陽的誕生,如同受到了初代閣主新生光影的微弱牽引,它們的光芒…正在自發地、同步地…增強!
一種無形的、溫暖的共鳴,如同蘇醒的脈搏,在通幽閣內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力地…跳動起來!
這共鳴,不再需要我的強行引導。
它源自器物本身,源自其中封存的、已被淨化的情感。
它正在回應荒漠中心…那點新生的希望之火!
一個模糊卻無比清晰的念頭,在陷入黑暗的意識中閃過:
燎原的星火…已經點燃…
現在…輪到…萬心…添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