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劉芒三人徹夜無眠,幾人從小到大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感情早已經濃得化不開了。
庭院裡,幾人儘皆無話;王陽高玲強忍了淚水,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門外看熱鬨的早已經把劉芒的住所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不管在天穹哪個朝代,看熱鬨都是群眾最好的娛樂項目。
門外馬蹄聲響起,馬蹄聲嘈雜,隻怕來的馬匹不下十數。
“東煌國一品帶刀都統沐清,恭請大人起駕!”門外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這一句過後再無後續,顯然是在門外恭候了。
劉芒起身拍了拍王陽,又拍了拍高玲,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隻輕歎了一聲打開院門走了出去,人生之愁,莫過於離彆。
王陽跟高玲都沒有出門相送,江湖中摸爬滾打幾年,兩人早已不像尋常人一樣扭扭捏捏,隻是這個中滋味又有誰能懂。
劉芒剛一走出門口,王陽就哭了出來,他隻是不想讓劉芒看到他的眼淚;高玲也控製不住,隻是強行壓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心裡暗暗發誓:“哥,在山外等著我,我會儘快趕來!”
劉芒又怎麼會不知道高玲跟王陽的感受,閉了院門,隻感覺鼻頭一陣陣發酸,良久才平複下來。
來接劉芒的是一個馬隊,一共八匹馬,十幾個甲衛,還有一輛駢車;這種駢車劉芒見得極少,隻在萬州郡見過,坐這車的人無一不是家世顯赫。
大都內倒是常見雙馬駢車,彆說雙馬駢車,就是三馬四馬的劉芒也見過,隻不過那都是大夫公卿的專駕。
“公子請移步上馬!”說話之人身著金盔金甲,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就能讓人心生壓迫,想來就是那都統沐清了。
“上馬?”劉芒環顧四周,四周的馬上皆坐有甲士,唯一空置的馬匹還被沐清牽在了手上,敢情是三品刀統親自牽馬執蹬,這可真他娘的帶勁!
劉芒說完就要上馬,沐清忙攔住劉芒說道:“公子,是上馬車,上輿廂。”
“哦。”劉芒應了一聲,隻見馬車後麵已經備好了腳墊,劉芒踩凳入輿。
這馬車從外麵看鎏金鏤紋,進入到車內劉芒才發現裡麵彆有洞天,極儘奢華;馬車裡麵甚是開闊,頂懸琉璃盞,腳下鋪有金絲蠶被,正當中設著條形小案。
馬車門臉用的是上好獸皮,車廂兩側都有小窗,同樣垂有獸皮作遮蓋;劉芒一入車內,外麵嘈雜的聲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車廂內還有一個人,劉芒見那人約莫三四十歲年紀,光了腳丫,身著闊袍卻不係腰帶,頭上隻隨意挽了個垂髻;那人半臥在條案一側,一手托起腦袋一手從條案上拿起葡萄丟到嘴裡。
原來是拚車,不是專坐。
劉芒看了看那人,也把鞋扒了下來,左右觀望卻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擱置,隻能把鞋塞進了懷裡。
劉芒的鞋一扒下來,那人臉色就變了,丟到嘴裡的葡萄又吐了出來。
劉芒穿著白色布襪,跑江湖受窮慣了劉芒不在意細節,有錢了也隻是搞了個外表光鮮,所以劉芒布襪前麵半截既黑且粘。
劉芒不在意細節不代表彆人也不在意,那人屏住呼吸憋了個滿臉通紅,憋了好一會兒才大口吸氣,吸了兩口氣又屏住了呼吸。
的確是有點臭,劉芒使勁嗅了嗅,這點公德心劉芒還是有的,於是劉芒把布襪也塞進了懷裡。
這味道著實上頭,隔得近了連劉芒自己也受不了,於是劉芒也開始憋氣,輿廂內的兩人就像兩個溺水者反複不停的竄出水麵吸氣一般,此起彼伏。
此時外麵馬蹄聲已經響起,那中年男子終於忍受不住了,抬手敲了敲轎廂。
“陛下。”窗簾掀開了一條小縫,沐清的臉湊了過來,滿廂的臭氣正愁找不到宣泄口,窗簾一開沐清就倒了黴了,偏偏他還得聽吩咐不能離開,於是臉憋成了紫茄子。
“快把馬公子的鞋襪拿出去,快,快!”中年男子拿手捏住了鼻子,心裡懊惱,按說自己要是打坐憋氣,少說能憋個把時辰,隻是幸福來得太快,突然間就就被衝昏了頭腦。
窗簾放下,這回沐清學乖了,隻從門臉外伸進來一隻手,把這萬惡之源拿了出去;鞋襪拿出去了,這餘味卻經久不衰,於是兩個人打坐靜氣凝神,沐清隨在馬車邊上單手挑簾。
餘味散去,劉芒兩人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正常呼吸了,沐清湊到窗口說道:“陛下,現在已經出城很遠了!”
“唉,算了,我就把他送到芒碭山下吧!”中年男人無奈說道。
“你是?”劉芒弱弱問道,不管是哪國的皇帝也是皇帝,自己卻請他吃了個大餐。
“東煌國,我是你天魄子師兄!”天魄子覺得又可以吃葡萄了。
“你以為誰都有資格讓皇帝親自護送嗎,想當年南宮前輩都沒享受過這個待遇!”天魄子突然坐起,嘴裡的葡萄剛放進去還沒嚼,不吞,也不吐,說話就含糊不清了:“我來找你是有事,你已經欠了我不少了,你得給我打個欠條!”
“我啥時候欠你了?欠你多少?”劉芒心想,天玄宗居然也收保護費。
“多少?隻怕是這輩子你都還不清楚!”天魄子像極了一隻炸毛的公雞:“五十枚聚氣丹,五十枚!”
“聚氣丹是什麼東西?”這個東西又在劉芒的認知以外了。
“你不管那個是什麼東西,總之,你欠我的,要不是你這個王八蛋,老子能輸給王延年那個龜孫?”天魄子破口大罵,東煌皇帝居然講起了臟話。
“師兄,你可想好了,這個是敲詐,在宗門裡麵傳出去應該不好聽吧!”劉芒老神在在的根本就不吃這套,他也是老江湖了,虛張聲勢後麵一般都還有後招,天魄子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吧,你要是想不認賬也行,那這個東西歸我了,醜是醜了些,將就將就也能用!”天魄子的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從條案下麵拿了個黃布包裹一直晃悠。
“不行,那是我的。”劉芒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猜想可能是大選後的宗門獎勵,但不管是什麼,東煌國君能看上的東西就一定是好東西。
“真不行?”天魄子沮喪的問道。
“真不行!”劉芒直視著天魄子,眼神堅定。
劉芒看得天魄子心裡發慌,天魄子覺得,現在的小孩也太難騙了,自己一個堂堂國君居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好吧,我退一步,上山以後師兄需要的時候你要幫我做點小事!”天魄子把黃布打開,裡麵是尺許長的一把鍋鏟。
“具體點可以嗎師兄?”劉芒覺得幫師兄做點事再正常不過。
“嗯,打探消息,散布謠言。”天魄子直接把鍋鏟丟給劉芒,那表情像是插標賣女,而且賣出去了。
“成交!”劉芒把鍋鏟收到懷裡,發現有點頂脖子,又彆到了腰上。
“擊掌為誓!”天魄子豎起手掌,心道,好歹是有點收獲,至少收了一名小弟。
劉芒頭也不抬,伸手拍了一下天魄子的手掌,注意力又到了條案上的吃食上麵,在他看來打探消息散布謠言再簡單不過,就算是坑蒙拐騙他也一樣是手到擒來。
擊掌為誓後,天玄宗又多了一個肮臟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