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湊近牢門,聲音壓得更低,幾乎隻有兩人能聽見。
“那份偽造的稅契,被許廣宏鎖在了縣衙後堂東側書房的鐵皮檔案櫃裡,第三層,標注著‘稅契存檔’的那個匣子!看管書房的是許廣宏的心腹,一個姓錢的老師爺,極為警惕。”
“至於獄卒……他們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班,輪換的間隙大概有一刻鐘左右的鬆懈,子時三刻!那是守衛最薄弱的時候!”
“子時三刻,後堂東側書房,鐵皮櫃,三層,稅契存檔匣。”徐鋒默默記下,點點頭,“張縣尉,等我消息。”
夜色漸深,牢房裡鼾聲此起彼伏。
徐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再次運轉氣血,悄無聲息地掰開木柵,身形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迅速滑入甬道,朝著縣衙後堂的方向潛去。
然而,就在徐鋒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拐角後不久,一陣帶著濃重酒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身形微胖、滿臉通紅的獄卒,手裡還提著個空了大半的酒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似乎是夜巡,又像是起夜撒尿。
他醉眼朦朧地掃過兩邊的牢房,當目光落在徐鋒那間“空無一人”的牢房時,腳步猛地一頓。
他揉了揉眼睛,湊近了些,借著牆壁上昏暗的油燈光芒,使勁往裡瞧。
“咦?怪事……這,這牢房裡的人呢?”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著,一股不祥的預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牢房裡的張青心頭猛然一緊,暗道不好!
這節骨眼上怎麼來了個醉鬼!他立刻強作鎮定,故意咳嗽一聲,用帶著些沙啞的嗓音朝著外麵喊。
“喂!外麵那兄弟,眼花了吧?裡麵的人睡著了,你聲音小點,彆吵醒了!”
那醉醺醺的獄卒一愣,扭頭看向張青的牢房,臉上帶著疑惑。
“睡著了?老張?我……我怎麼瞅著裡麵黑乎乎的,沒人影啊?”
他不信邪,用力晃了晃腦袋,再次探頭去看徐鋒的牢房。
借著微光,裡麵確實空空如也!稻草上隻有一個淺淺的人形凹痕!
“不對!真沒人!”獄卒立刻直起身,酒意瞬間醒了大半,臉上露出驚慌失色,“我x!真他娘的沒人!不好!有人越獄了!來人啊!有人越獄——!”
他扯著破鑼般的嗓子,轉身就往甬道外跌跌撞撞地跑去,驚恐的叫喊聲在寂靜的大牢裡回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甬道深處急速掠回,正是徐鋒!
他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呼吸略顯急促,顯然剛才一番潛行加上尋找,並不輕鬆。
他剛閃身回到牢房前,就聽到那獄卒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和遠去的腳步聲在甬道口回蕩。
張青在牢內壓低聲音,語氣急促如火燒。
“快!那醉鬼發現你不見了,去喊人了!快回來!”
徐鋒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側身敏捷地鑽回牢房,迅速將掰斷的木柵大致卡回原位。
然後,他甚至來不及躺下裝睡,隻能背靠著牆壁,大口喘息著調整氣息。
幾乎就在他剛剛站穩的瞬間,甬道外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和嗬斥聲。
剛才那個微醺的獄卒帶著另外三四個手持水火棍、一臉凶悍的獄卒氣勢洶洶地衝了回來。
火把的光芒將狹窄的甬道照得忽明忽暗。
“頭兒!就是這間!剛才我親眼看見,裡麵一個人都沒有!”
那微醺獄卒指著徐鋒的牢房,唾沫橫飛,信誓旦旦。
幾個獄卒立刻舉著火把湊近牢門,昏黃的光線瞬間照亮了牢房內部。
隻見徐鋒正背靠牆壁,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被外麵的動靜驚醒,臉上還帶著一絲“茫然”。
張青適時地再次咳嗽一聲,慢悠悠地開口,帶著幾分被吵醒的不悅。
“我說老劉,你是不是喝多了?大半夜的,瞎嚷嚷什麼?人都好好在裡麵待著呢!”
帶頭的獄卒是個麵色陰沉的中年人,他狐疑地打量著牢裡的徐鋒,又瞪了那微醺的同伴一眼,沉聲嗬斥。
“蠢貨!喝了點馬尿就眼花了?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那被稱為老劉的微醺獄卒看著牢裡的徐鋒,一臉的難以置信,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
“不……不對啊,頭兒,我剛才真的……真的看見是空的啊……”
“空你娘的頭!”頭目不耐煩地打斷他,揮揮手,“滾滾滾!彆在這丟人現眼!回去醒醒酒!”
老劉看著一臉“無辜”的徐鋒,又看看一臉不耐煩的頭兒,最終隻能在同伴的推搡下,滿腹疑竇、嘟嘟囔囔地離開了
。“怪了……真是活見鬼了……”
“晦氣!”
“走走走,彆耽誤了喝酒!”
腳步聲再次遠去,甬道重歸寂靜。
徐鋒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走到牢門邊,低聲對張青開口。
“張縣尉,東西我看到了。那偽造的稅契確實藏在你說的地方。”他眉頭緊蹙,聲音凝重,“隻是……那偽造的手段實在太過高明,尤其是那官印,簡直是以假亂真!單憑肉眼和記憶比對,根本找不出破綻!我需要一份真正的、由你親手開出的稅契原件或者底檔進行詳細比對,才能找出差異!”
張青聞言,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真正的稅契底檔……那東西,都存放在縣衙正堂西側的檔案庫裡,那裡守衛更嚴,而且……而且需要鑰匙才能打開庫門和檔案櫃……”
“縣衙正堂西側檔案庫?”徐鋒目光一凝,毫不猶豫,“守衛再嚴,也總有疏漏!鑰匙……未必是唯一的方法!等下一個換班時機,我再去一次!”
又是一個難熬的時辰過去。
當獄卒再次交接班的混亂時刻,徐鋒如同經驗豐富的獵手,再次抓住那一閃即逝的機會,身形化作一道輕煙,消失在甬道的黑暗儘頭,目標直指縣衙正堂!
然而,仿佛是命中注定,就在徐鋒離開後不久,那個對徐鋒“消失”一事耿耿於懷的老劉,竟然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溜達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