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彆吵!”
“都彆吵!”
邱元龍一個腦袋兩個大,這倆人一個明麵上是皇上拍下來督案的,一個是風頭無量的會試魁首,很有可能是大宴開國以來第一個六元及第,各種關係複雜哪個都不能輕易得罪。
連著勸了好幾句,這倆人都跟上頭的公雞似得。
周滔是朝廷裡有名的臭石頭,慣會死纏爛打,螞蟥一樣逮著人的錯處不放。
邱元龍沒想到之前印象不錯的謝寧竟也是這樣,吵起來根沒理智一樣,沒完沒了,眼見著根本沒法審案,邱元龍隻好暫且停了,叫倆人都冷靜冷靜再來。
公堂之上,吵得跟菜市老婦一樣像個什麼樣子。
謝寧在京兆府大牢蹲了一宿,自然不想再回去。
邱元龍在府衙後麵隔間,給他搬了一張椅子,叫他在這冷靜冷靜,自己跑去安撫住攪屎棍的周滔。
謝寧閉目養神靠在隔間牆上,他心知周滔是個什麼東西,也大約知道,恐怕周滔來就是有意將水攪渾,好將案件徹底轉移到他的身上,他剛才一點就炸也是故意跟周滔吵鬨不成樣子。
丁誌林的死跟趙赫脫不開乾係。
武城王府在京城處境尷尬,雖說要在王位上幫助趙斌一把,但也不會這樣讓武城王府惹上人命官司。
前頭,邱元龍無奈勸慰,“周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命案審理自有流程,您這上來就問話人吵起來,這案件還要怎麼審理?本官要怎麼像刑部回話?”
“如何應付上階衙門,不是邱大人拿手?”
周滔不虧是大宴第一臭石頭,張口就是惹人膈應,邱元龍堵了個仰倒,不免生氣,“周大人這說的什麼話!”
“丁誌林案限期審理是刑部下的令,陛下和朝中諸位大人都關注著,壓力落在京兆府的肩頭,禦史台雖有監督之責,但也不必如此說風涼話!”
“本官也沒說你瀆職……”
周滔自知說錯話,氣焰短了一截,正欲再說,捕快從外麵急衝衝跑進來,麵色驚駭,“大人不好了!”
“急的是什麼!”
“大人,昨日放榜之後,就有不少各地學子對放榜成績存疑,從昨晚開始,就有不少失意名次不好的學子賴在貢院門口不走,今早更是一大群學子都跑去吏部衙門鬨著要說法!”
“剛才,巡邏的人回來說,他們跟吏部的門房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邱元龍大驚,往年每次會試放榜之後都會有學生鬨事,他都已經按照往年經驗多安排人手注意了。
怎麼今年還能打起來呢!
“人呢!”
“吏部衙門口我們要將伸手的幾個人抓起來,遭到了這群學生的反抗!”捕快扯了扯自個衣裳,“他們凶得都要瘋了,大人您看看衣裳叫他們給扯的!差點把我們都給揍了!”
“如此大膽!”
周滔見狀怒道:“一群落榜學子,誰給他們這麼大膽子,竟然毆打朝廷官員!”
“周大人,這件事與丁誌林案無關,您還是在內堂好生歇著吧!”
如今大宴科舉場上,能從各地州府一路考到京城來,那個沒點家底,一個個都是年輕氣盛的歲數,跟吏部鬨矛盾不過口交之爭,跟這幫明顯上頭的小年輕打交道,以溫不以躁。
誰知道那裡頭有沒有什麼得罪不起的人物。
邱元龍嫌惡地瞪了一眼周滔,心道:你他娘的可彆添亂了!
大堂內,邱元龍還沒坐下,由遠及近便聽得吵鬨鼎沸的聲音傳來。
“還我們公道,會試有人泄題,科舉不公!”
“對,在州府他們都是什麼成績,勉強過線的成績,因何半年的時間名次就跑到我等前麵!”
“要是成績不要半年來用工努力也就算了,可這半年他們都是什麼備懶做派?賭錢狎妓,抽逍遙散,這般人品怎麼可能考到我們前麵!”
“這種例子還不一個兩個,會試榜上三百多人,得有三十多都是如此人品卑劣的科舉賴子!”
若是謝寧在場,一定對這般言辭無比耳熟。
邱元龍麵對眾學子罵聲鼎沸,群情激奮,拍了好幾次驚堂木根本不好使。
罵聲中,他聽了個大概,頓時一顆心震得快成八瓣。
他們這裡頭多數為不平的落榜生。
但又好些個都是家世一般辛苦努力考出來的,在京城都素有才名,而學生們念到的那幾個考進前一百五十名的京城貢生,連他都清楚根底,他們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科舉舞弊!
邱元龍頓時感覺自己官生不保。
驚堂木再次狠狠拍下去,邱元龍急怒攻心乾脆站起來,怒吼道:“再吵,全部捉拿下獄!”
在場學子被他這一聲震怒,暫且停了,停是停了,但仍舊各個臉上憤憤不平地盯著邱元龍,仿佛他才是那個倒賣科舉考題,叫他們名落孫山的罪魁禍首。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等都是各地舉人,都是有朝廷備官資格的舉人!怎地一點規矩沒有,到吏部打架!八百張嘴吵吵鬨鬨,還能不能把事情說明白!科舉都白考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邱元龍勃然大罵兩聲。
頓時戳中所有考生心頭。
書都讀狗肚子裡,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到了所有人的臉上。
“回大人,我等並非是無的放矢,故意鬨事!”
其中一名學子站出來,這人邱元龍認得,乃是中州一名大儒的學生,素來才名品行都不錯,榜下捉婿還是人選大熱來著。
那名學子道:“大人,晚生康勇,會試開考之前,京城便有不少人流傳拿錢便可以提前得知考題,小題五百兩一道,大題一千五百兩,至於策論題目則是分人開放,有不少同鄉學子都在談論這件事,起先晚生還不信。”
“可大人,您看這是我們連夜按照地區,在大榜上攏的在州府便排名一百開外的學子名單。”
“大人,不是我等誇大,天下才子泱泱,科舉非我等高中不可,您試想一下,能考得舉人必然功課勤勉,天資不會太差,可這份名單上出現的名字,全都是各地名聲一般,全靠家中資助才在鄉試的尾巴上掛名的學子。”
“鄉試都考得如此費勁,才短短半年,他們就能考到會試前一百?”
“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若他們這等懶人,爛人,都能高中大榜前一百,那我們十數年的辛苦努力算什麼!”
“若沒有科舉考題的泄露之風在前,他們高中那我們認了!可偏偏開考前半個月,京城考題的開價都已經炒瘋了!這其中怎麼可能沒有貓膩!就憑他們不作弊,怎麼可能高中!”
“事關大宴朝廷聲威,還請大人上報朝廷徹查!”
這名考生言辭激烈,句句切中要害,邱元龍一時額頭猛猛暴汗,事情的嚴重程度儼然已經超出他的能力範圍內,他摸了摸汗珠試圖粉飾太平,“可也不必說的那般嚴重。”
邱元龍強扯大旗道:“每三年大考都有落榜生心中不平的情況,科舉舞弊天大的事,怎麼可能如菜市一般公然售賣,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誤會……”
“能會有什麼誤會?”
那名學子身後的另一名學子道:“我等十年寒窗苦讀,倘若科舉公平真的名落孫山,我們也認了,當初西北解元謝寧高中秀才的時候,我們也是不服來著,但謝寧謝會員,才學的確過人,我們心服口服!”
“大人!”
那名學子暴喝一聲,“謝寧謝會員一路考得所有科舉考試第一名,難道這天底下還能有第二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