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宮。
王綰心事重重。
他想不出趙淩讓他單獨到章台宮又有何事。
王綰也曾建議始皇帝分封諸侯,隻是最後嬴政堅定不移地選擇了郡縣製。
趙淩封扶蘇為長安候的時候,他也以為趙淩打算推行分封製,沒料到扶蘇拒絕,趙淩更是封侯不賜封地。
大秦重新推行分封製顯然已是不可能的了。
“陛下!”王綰朝趙淩行了一禮,爾後便不說話了。
趙淩看著這位頭發花白的丞相,笑道:“王丞相,朕讓你與張良負責商務部,管理天下商人,今日過後,你還覺得商人卑賤嗎?”
王綰看了趙淩一眼,歎道:“陛下,您有覆手為雨,翻手為雲的手段,王綰佩服。”
他以為趙淩找他來就是為了炫耀,以此讓他徹底折服。
“朕讓你與張良丞相負責大秦的商務,管理商人,王丞相以為該如何管理商人。”
王綰沉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勸道:“陛下,農為國之本,商人若不加限製,讓他們過於富裕,陛下還允許商人為官,平民見了,誰又還會安心務農?”
秦朝繼承了法家的思想,實行“重農抑商”政策。
農業被視為國家的根本,而商業則被認為是次要的,甚至可能對國家穩定產生負麵影響。因此,秦朝對商人的管理相對嚴格,商人的社會地位較低。
嬴政在的時候,除了征收高額的商稅,限製商人必須在指定的市場進行交易,還限製商人的遷徙和流動,私自交易都是非法的行為,以防止他們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從而確保公平的交易。
對商人的監管和控製,秦朝本就做得非常的嚴苛。
趙淩突然提高商人的地位,並且將三大氏族捧成了商人的代表,那又該如何監管?
這已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
趙淩之前給的回答就是,他們這些大族勳貴積幾世之財富,怕商人跟他們擁有一樣的地位,怕被商人所取而代之。
當時王綰也啞口無言,哪怕他說什麼商人魚肉百姓,趙淩也是不認可的。
“商人有虧有賺,這天下可沒有穩賺的生意,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做生意。”趙淩笑道,“若朕將天下最賺錢的生意都掌控在朝廷手中,能輕易掌控商人的命運,王丞相以為如何?”
“大秦的國庫一直靠抽取稅收來維持,朕以為太少了。”
“若朕成為天下最大的商人,國家除了收稅,也行商,那還怕那些小商小販翻起什麼浪花嗎?”
趙淩也懶得跟王綰爭論重用商人的利弊。
什麼魚肉百姓,勳貴大族淩駕百姓之上,皇帝掌控著軍隊,還可以控製商品的價格,當代的商人手段就那幾樣,囤積貨物,低賣高賣。
趙淩是大秦最大的資本,大秦百姓貧窮,掙他們的錢能掙多少?
趙淩早就盯住了勳貴大族的錢袋子。
王綰也是無奈,趙淩看似對人仁慈,其實霸道無比,根本不給人選擇的機會,勸諫這種事,恐怕也隻是純費口舌。
嬴政在的時候,或許還要考慮維護貴族的權益,趙淩看似柔和,卻將三大氏族玩弄於股掌之間。
“陛下心中恐怕早有論斷,不如直言,臣有何可以效勞的之處?”
趙淩臉上的笑容漸濃,王綰還是很上道了。
“朕打算放寬對商人的監管,不限製商人的消費,亦不限製商人在大秦境內的遷徙。”
“提高商人的地位,王丞相與商人們合作,在大秦各地建立作坊,雇傭百姓做工,所生產之物,再由商務部統一定價出售。”
王綰眉頭越皺越深,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如此長期以往,誰人種地?”
華夏人民果然自古以來對種地這件事有著一股非比尋常的執念。
大秦實行的是土地國有製,百姓並不完全擁有自己的土地,而是通過授田製或租佃製從國家或地主手中獲得土地的使用權。
國家將土地分配給農民耕種,農民向國家繳納賦稅和服徭役。
大規模的修建長城、阿房宮和頻繁的戰爭,進一步加重了農民的負擔。
土地不足,也讓許多農民難以維持生計。
農民辛苦耕種一年,大概是可以活著,也僅僅是活著,全都是給國家打工罷了。
以王綰、西文彥為代表的這些貴族真有把百姓當人看?
百姓在他們眼中就是耕種的機器,他們生出來的子女也隻是為了新一輪的機器。
高層形成知識壟斷,讓百姓變得愚昧,吃不飽,也餓不死,想要活著,也隻能繼續耕種開墾。
實際生活中,土地兼並的現象已經開始出現。
貴族地主通過非法手段侵占農民的土地,導致部分農民失去土地,成為佃農或流民。
長期以往,百姓一直經受壓迫,變得愚昧,從痛苦到麻木。
從而達成統治百姓的目的。
趙淩很清楚,長期以往,這才是大秦滅亡之道。
哪怕絕大多數百姓都愚昧,但中間怎麼也有些聰明人,和心懷大誌的人。
比如劉季……
亦或是六國的餘孽煽動一下,就全跟著反了,比如項羽……
趙淩想到這裡,臉色一冷,嗬嗬笑道:“種地?百姓種了地,他們吃飽了嗎?”
王綰身體一顫,他聽出來了,趙淩好像是真的怒了。
王綰不能理解為何趙淩會如此生氣,
趙淩盯著王綰,喝道:“王綰聽詔!”
王綰連忙拱手往後退了兩步,垂下腦袋,不敢直視趙淩。
“昭告天下,即日起,商人不再被視為末業,商人之後,允許擔任官職,享受與農民、工匠同等待遇。”
“商人不再限製遷徙。”
“往後一年,農民所開墾的土地將歸農民使用,使用權限五十年,子女可繼承,任何人不得以各種形式侵占,科農院當地郡縣招募官吏,負責丈量與統計農民土地。”
“農民私有土地種出得糧食不征稅。”
王綰聽得汗流浹背了,直接將國家的土地給農民?還不征稅?
陛下未免太過膽大妄為了。
“陛下!不可啊!”
王綰抬頭大喊,“若農民自己的土地不征賦稅,國家的土地又讓何人來種?這一年,又哪來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