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回到宮中,飯菜剛剛端上來,一個侍從來殿前,垂頭拱手道:“陛下,孔鮒重病不起,恐不能再編纂《萬民典》。”
“令禦醫去為博士禦監問診,不管用什麼辦法,朕要他活著!”
趙淩也是沒想到,孔鮒竟然就這樣重病了。
老頭子歲數大了,還真是經不起折騰。
如今儒家已在趙淩的掌控之中,儒家那些門生都吃著他的俸祿,馮瑜也已經被趙淩推了出來,趙淩還真有些用不上孔鮒了。
孔鮒是有真才實學的,更出身名門望族,也被趙淩拿捏得夠死,其實也是可以一用的,但他與西文彥不同的是,他的辦事能力並不算強,屬於可有可無,更適合當吉祥物的存在。
馮瑜可以更好地取代他,他最好是活著,彆醒來,亦或者醒來之後就躺在家裡養病,老老實實地當個吉祥物。
他若是死了,對趙淩來說反而還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今日趙淩去常奉府一番拉扯之後,孔鮒若是死了,孔家後人肯定將賬算在他頭上。
這種沒必要背的黑鍋,還是不背的好。
孔鮒隻要不死,他這麼大歲數了,大病初愈,還不得修養好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馮瑜在儒生們麵前豎立起威信了。
趙淩這一頓吃了許多,食欲甚好。
蓋聶活著,儒家將按照他的意願轉變成大秦可用的模樣,王翦為他解決了後宮乾政的問題,西文彥也被拿捏得死死的,一切都朝趙淩預料的方向在走。
“蓋先生應該還要回去取酒,過陣子該回來了。”
蓋聶之前跟趙淩就早有約定,來年春暖花開,將三川郡那棵桃樹下的酒挖出來共飲。
蓋聶是個守信之人,既然活著,肯定還會回來的。
“傳馮去疾、孟巍然到章台宮,令孟巍然先進來。”
馮去疾能在李斯推出縣郡製後,依舊擔任大秦的右相,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那本事定然不比西文彥差。
趙淩之前也接觸了不少當代的俊才高人,墨知白、齊藺、尉繚、蓋聶、阿青、韓信……
哪怕趙淩多出他們兩千多年的見識,他甚至還是華夏頂級的天才,與這些人比起來,依舊存在不少短板。
西文彥讓他見識到了大秦常奉的能力,趙淩初入鹹陽城,馮去疾想得也極為周到,想勸趙淩暗中殺了扶蘇,在朝臣出宮之前控製住他們的家人,以絕後患。
馮去疾亦是個心思縝密,處事果斷的狠人。
隻是他敢跟趙淩辭官,屬於是踢到鋼板上了。
至於孟巍然,趙淩也想看看他是否如西文彥那般可用,而且他身居延尉之職,屬於大秦最高司法官,掌管刑獄、律法,李斯死後,法家門生基本都投靠入他的門下,他雖無兵權,卻不可無視。
趙淩並沒有等上多久,孟巍然便來到章台宮外。
“傳延尉進來吧。”
趙淩放下手中的文書,就安靜地坐在那裡。
章台宮內,燭火搖曳。
孟巍然來到殿前,禮儀十足,跪地,俯首,高呼:“延尉孟巍然拜見陛下!”
大秦臣子見皇帝,並無跪拜之禮,包括趙淩也沒有規定這樣的禮節。
之前孟巍然見嬴政時,若不是犯了什麼大錯或是惹怒了嬴政,他也是腰杆挺得筆直。
孟家曆代族長,見到君主何曾如此卑微過?
趙淩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延尉大人何必行此大禮?”
孟巍然慢慢抬頭,滿臉的敬仰崇拜之情,高聲道:“吾皇一月便蕩平北胡,如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孟巍然對陛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趙淩不由一愣,脫口而出:“奇變偶不變?”
孟巍然一臉茫然地望著趙淩:“陛下何意?”
趙淩見他不像是裝的,隻能在心中感概孟巍然當真有幾分實力,擺手道:“今日令延尉前來,是有三件要事要與你商議,延尉請坐吧。”
孟巍然這才慢慢起身,跪坐在一旁:“陛下有事請吩咐便是。”
他來章台宮前,便得到各種消息,常奉府內,孔鮒被趙淩一波三折直接給嚇得重病不起,扶蘇提出“新儒學”,馮瑜被封五經博士,為儒生表率。
隨後皇帝又去了西家,西文彥與皇帝密探,西文彥殺了府中四名仆役,其中一名還是孟巍然安插西家的探子。
兩人具體聊了什麼,暫時不可得知,但找完西文彥,再宣他進宮,孟巍然自然是要小心應對才是。
趙淩雙眼微眯,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看似隨意地說道:“白晉越謀逆,白家被抄家,棉花的生意暫時無人做,愛卿可有推舉之人?亦或者,愛卿能攬下這單生意?”
孟巍然眉梢一挑,道:“陛下門生賢才輩出,隨便找一人做這生意便是,臣蒙陛下隆恩,專賣細鹽,盈利頗多,不敢再奢求了。”
“哈哈哈哈!”趙淩大笑,“朕今日去西家,西文彥與愛卿回答如出一轍,兩位當真是容易滿足。”
孟巍然從容笑道:“水滿則溢,如今三大氏族去之一,陛下當再選一人售賣棉花,方可三足鼎立,我等臣子更為平衡才是。”
此番說辭當真與西文彥無異,他們三大氏族族長學的東西可都差不了多少啊。
趙淩臉上笑容不減,隻是語氣有些怪異,幽幽道:“平衡權臣之道,乃帝王該想之事,看來愛卿甚是能揣摩朕的心思,也有成為帝王的潛質啊!”
孟巍然臉上笑容瞬間消散,嚇得連忙起身,然後又跪在趙淩麵前,惶恐道:“陛下誤會了,臣隻是儘為臣之道,為陛下,為大秦著想。”
同樣的問題,幾乎同樣的回答,在趙淩這裡卻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孟巍然如果知道西文彥今日得到的待遇,肯定得鬱悶死。
趙淩笑道:“延尉不必如此,安生坐好,朕且問你,若朕非要你出售棉花,你賣還是不賣?”
孟巍然抬起頭,望著趙淩,久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簡直要命。
帝王平衡權臣的手段,西文彥是知道的。
若是他答應賣棉花,那就打破了這個平衡,他已經收了不少法家門生,現在再接下賣棉花的生意,那他真的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給他一些時日,他就會成為大秦第一權臣。
但他麵對的是趙淩啊!
他擔心自己一旦過於富裕,趙淩直接給他一刀收了,如同白家那般,那可就太糟糕了。
可他敢說不賣?
那就是抗旨不尊!
趙淩的脾氣……
左右兩難啊!
這哪裡是發財的生意,這就是奪命的符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