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心說完,一把抓起她那把標誌性的二胡,大步流星地朝青石城方向走去。
那步伐,虎虎生風,絲毫看不出“以樂入道”的優雅。
劉星河趕緊抱著巨大的三弦琴,像個笨拙的跟班,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
背後,是街坊們久久不散的、充滿期盼的揮手。
這修仙之路果然崎嶇得超乎想象…
一刻鐘後,兩人來到青石城悅來客棧,這是本仙域連鎖經濟適用型客棧,專供低階修士使用。
兩人決定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起程返回宗門。
柳姨剛進客棧門就豪氣地喊道:“掌櫃的,兩間上房!”
留著山羊胡的掌櫃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柳姨風韻猶存的臉和她扛著的二胡,又看了看後麵抱著巨大三弦琴、一臉生無可戀、臉上還隱約有個雞爪印的劉星河,眼神瞬間變得極其曖昧和了然。
“哎喲,這位仙子…還有這位…小道友?”掌櫃搓著手,露出一個“我懂”的笑容:
“真不巧,上房就剩一間了。您看…要不湊合一下?我們這床夠大!”
他還特意加重了“床夠大”三個字。
柳姨眉頭一皺:“一間?那怎麼行!男女授受不親!給我換!”
劉星河也趕緊點頭:對對對!柳姨威武!
掌櫃佯裝一臉為難:“真沒了仙子!要不給您二位開個通鋪?跟其他幾位道友擠擠?”
柳姨想象了一下自己和一群摳腳大漢擠大通鋪的畫麵,果斷搖頭:
“不行不行!通鋪太吵!影響我家星河感悟音道!就那間上房了!再給我加張床板!要結實點的!我家星河呃修煉動靜可能有點大!”她想起了劉星河那石破天驚的一嗓子。
掌櫃眉毛一挑:“……”動靜大?
感悟音道?嘶玩得挺花啊
他眼神更加曖昧,麻利地遞上鑰匙:
“好嘞!天字三號房!床板馬上給您加!”
劉星河麵如死灰,跟著柳姨踏入了那間所謂的“上房”。
房間倒還算乾淨,一張大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很快,夥計吭哧吭哧地搬進來一張光禿禿的硬木板,往地上一擱。
“星河,你睡床!”柳姨大手一揮,非常“體貼”地說:
“年輕人,睡床舒服!柳姨我喜歡硬的!睡木板正好!”
她說著,一屁股坐在硬木板床上,結果那木板“嘎吱”一聲慘叫,差點當場裂開。
劉星河看著那張雖然不大但好歹鋪著被褥的床,又看看柳姨屁股底下那岌岌可危的硬木板,以及她手裡那本鬼畫符似的“曲譜”,感動之餘更多的是驚恐:您打坐?您確定不是拆房?
“不不不!柳姨您睡床!我年輕,我睡地板!我我習慣硬的!”
劉星河趕緊表態,搶著把包袱放在硬木板旁的地上。
柳姨也沒多推辭,滿意地點點頭:
“嗯,那行,柳姨就不客氣了!你早點休息,養好嗓子,明天還要趕路呢!”
她脫掉外袍,裡麵居然是一身勁裝,然後盤膝坐上大床,真的開始閉目打坐
劉星河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在硬木板旁的地上鋪開自己薄薄的鋪蓋。
他不敢修煉《陰陽合道訣》,怕妖氣外泄被柳姨察覺,隻能默默運轉綠眼中年給的口訣,一遍又一遍,努力壓製著體內那隨著月升而漸漸活躍的月華靈氣,以及喉嚨裡那熟悉的、想嚎的衝動。
夜漸深。
就在劉星河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
“呼……嚕……”
“嚕嚕嚕咯!”
一聲低沉而富有韻律的呼嚕聲,如同悶雷滾過天際,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響!來自大床方向!
劉星河瞬間驚醒!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這呼嚕也太有“穿透力”了吧?!
還沒等他適應這第一重奏,柳姨翻了個身。
“嗚——!嘶啦——!!”
呼嚕聲陡然拔高,變得尖銳而悠長,如同破舊風箱在拉一首絕望的詠歎調,中間還夾雜著仿佛布帛撕裂的怪音!
緊接著,節奏開始變化!
“轟隆!轟隆!哢!滋——”
時而如重錘砸地,時而如巨木斷裂,時而如同燒紅的鐵塊淬入冰水!
音調起伏跌宕,節奏變幻莫測,充滿了狂野的力量感!
劉星河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耳朵,但那聲音仿佛能穿透一切物理阻隔,直擊靈魂!
他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了一個由破鑼、爛鼓、鋸子和放屁墊組成的交響樂團中心!
音修!這絕對是音修!能把呼嚕打出交響樂效果!還是重金屬死亡搖滾加實驗噪音派!
感悟音律?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毀滅的衝動!
綠眼中年!我現在捏碎玉符走投無路還來得及嗎?!
就在劉星河瀕臨崩潰,考慮要不要也嚎一嗓子跟柳姨的呼嚕來個二重奏時,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砰!砰!砰!”隔壁房間傳來了憤怒的砸牆聲!
“天字三號房的!作死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就是!拆房子呢?!”
“不知道弄個隔音罩子?!”
突然,柳姨的呼嚕聲戛然而止!
劉星河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柳姨醒了?被罵醒了?會不會炸毛?
黑暗中,傳來柳姨迷迷糊糊、帶著濃濃睡意的嘟囔,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到劉星河耳朵裡:
“嘖一群不懂欣賞的土包子老娘這是夢中譜曲靈感懂不懂呼嚕嚕嚕”
嘟囔聲未完,那毀天滅地的呼嚕動靜再次卷土重來!
而且聽著因為被打斷而更加撒歡兒!打得更快!調門兒更高!動靜更大!
“轟隆!滋啦!嗚——!砰——!”
隔壁的砸牆聲跟擂鼓似的,夾著幾聲聽不清的罵街,但轉眼就被柳姨那山呼海嘯般的呼嚕聲徹底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