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沂水河麵倒映著女人瘦弱的身影。
微風吹拂河邊的綠草,似乎在挽留,又似乎在歎息。
鐘蘭眼神堅定,她必須死!
隻有她這個拖油瓶死了,小晚才不會那麼辛苦,那麼沒有尊嚴的活著。
回想起女兒的點點滴滴,有快樂的有痛苦的,最後畫麵定格在她出生時候的樣子。
小小的,皺巴巴的,但鐘蘭高興啊,那是她從身上掉下來的肉!那是她的乖乖小晚啊!
“我的小晚啊,媽,媽對不起你!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做我的女兒”
女人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眼淚順著慘白的麵頰滴到柔嫩的草尖上,隨後縱身一躍。
廣闊的河麵就像落入一粒石子一般,沒一會漣漪消失,一切又歸於平靜。
林秋晚沉著心,仔細想鐘蘭會在哪裡。
忽然目光望向河東村的位置,成功找到了鐘蘭!
“媽!”
就差那麼一步,林秋晚差點就能喊住母親了。
“攔住她。”
顧川也不說廢話直接脫掉衣服,以一種十分標誌的起跳姿勢紮進河水中。
“拿木棍快,找長的!”
岸上的人忙做一團。
林秋晚死死的盯著水麵,內心祈禱兩人千萬不要出事。
過了很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水麵有了動靜。
“快!”
林秋晚將木棍遞到顧川手中,方便節省力氣,眾人合力將二人拉靠岸。
林錚單手攬著鐘蘭的腰,率先將她托舉上去。
“顧川,抓住我的手!”
林秋晚第一次沒拽住他的手,整個人的身子都要探進河裡了。
第二次,顧川握住她的手,但他並沒有使勁,靠著腰腹的力量爬上岸。
“先送阿姨去醫院。”
顧川的頭發還滴著水,但他的第一句話卻是在關心林母。
鐘文宇和孫景陽已做了人工呼吸,鐘蘭如今意識模糊,但命是保住了。
幾人匆匆上車。
聞訊趕來的河西村村民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咂舌。
“這鐘蘭咋想不開跳河啊,女兒都快和林家斷了,這日子眼看著就好起來了,這是遇到啥事了?”
“這林家也真不是個東西,賣孫女不成,還要讓這孤兒寡母月底交300才肯放過!哎,造孽啊!”
這些天,村裡的婦人都把雞蛋賣給林秋晚,小丫頭待人接物都有一套,自然對之前陰沉木訥的形象造成了衝擊。
河西村的人都知道林家是什麼吊樣,開始為她打抱不平。
“我看,現在這林二丫頭比那倆都強,既會做生意,還燒得一手好菜。”
“我聽說,當初二姑娘的成績可比老三好啊?”
村民七嘴八舌的討論,而隱藏在人群中的林家人聽到後,臉上也掛不住了。
“那是她林秋晚自己說的300塊斷絕關係,咋就成了林家造孽了?她一個賤蹄子能賣300就不錯了!”
林家老奶叉著腰開罵,周圍人趕緊閃一邊去。
“你們是收了林秋晚啥好處了這麼為她說話,我告訴你們,人家在縣城裡做雞呢,周圍啊全是男的!”
趙紅梅不管不顧的說著。
巧嬸子率先嗤笑一聲。
“你看見了?我家那位可是說林丫頭在縣裡賣茶葉蛋,生意紅火著呢!少在這造謠了~”
“我家富貴親眼所見!”
“哎呦,你家富貴咋去那種地方?不會是嫌棄你肥頭大耳吧~”
趙紅梅氣的鼻子都歪了。
張翠芳假意安撫嫂子,實則頗有心機的將林秋晚的行蹤告訴眾人。
“鐘蘭唉,得了治不好的肺癆!可憐這孩子為了救她媽,才走上這條邪路,唉!”
張翠芳在村裡一向是當和事老的那一批人,既不參活事,也不像林家老大家的一樣胡亂說話。
所以她一開口,眾人還是不免想了想。
肺癆這病確實難治,而且還有傳染性,要是不治的話死的會很痛苦。
保不齊這林丫頭真的救母心切,犯了混?
再結合鐘蘭跳河這事,大家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這時村長王明站出來說道。
“不要亂猜了,事情還要等他們回來再說,而且救人那位的身份不簡單,大家都不要胡說八道!”
王明拄著拐杖,嚴厲嗬斥趙紅梅和張翠芳。
“還有你倆,虧你們還是小丫頭的嬸子,一個是滿嘴跑火車,一個是裝模作樣,彆擱這丟人現眼了!”
活了這麼久,王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半個月前林家鬨出這種醜事,林家上上上下下這麼多口子人不攔著流言蜚語,反倒是越傳越廣!
還有他那個不成器的孫子,拿著家裡的積蓄說是想去闖一闖。
他能不知道是林家三姑娘林小蓮把他孫子王康健拉到京都的?
京都那是什麼地方?走一步都要花錢!更彆提在那住了!
林小蓮去上大學,人家有吃有住的,他孫子呢?
半個月造了200塊,灰溜溜的發電報說沒錢了,能不能郵點過去?
王明恨鐵不成鋼,對林家人更是沒有好臉色。
估摸著明天王康健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好好揍他!
顧川開著“老上海”出現在村間小路上,瞬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黑色小轎車跑的飛快,地裡乾活的農村人隻有在城市裡見過這黑殼子,今天還頭一次在河西村碰見。
林秋晚用外套裹著鐘蘭不斷發抖的身體,嘴唇親吻著她的額頭以示安撫。
紊亂的思緒瞬間被捋平,林秋晚想明白了。
一定是有人給鐘蘭說了什麼,她才會想不開跳河!
都怪自己太粗心,沒有及時發現她的異常。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的女兒在短短半個月內賺了600塊錢,而且什麼也不說老是往縣裡跑,這一走就是一天的,她也會整日疑神疑鬼。
再加上表哥說的那些話,林秋晚猜測鐘蘭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所以在林秋晚那個時代,如果有人經曆過嚴重的創傷,一定要及時去看心理醫生,陪伴和紓解缺一不可,要不然後果真的難以想象。
“馬上就到醫院了,再堅持一下。”
顧川從後視鏡看到臉色蒼白的林秋晚,心不免也隨之牽動溫聲安撫道。
等把鐘蘭送進急診室,林秋晚才鬆了口氣,一直撐著的身體突然垮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