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序不悅看著我,道:“朵朵那麼小,懂什麼?她說的話,也值得你計較?”
他不僅沒有教育他的寶貝女兒,反而讓朵朵坐回他腿上,親自喂小丫頭吃飯。
蘇雅欣勾唇笑了笑,一副溫婉的樣子道:“葉小姐,朵朵最近是古裝戲看多了,你彆介意。對了,時序哥那天從拍賣會上拍的燕窩,我吃著特彆好,所以給你留了一些。等會兒,讓劉媽給你送去。”
我回以同樣的微笑,道:“不必了,二手東西我吃不慣。不像你,不挑。”
說完,我拎著我手中的鍋碗瓢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很快,我就煮好了一碗番茄麵,加了雞蛋和火腿,味道很不錯。
吃完飯,我就開始琢磨那天秦歡對我說的事。
怎麼查顧時序的資產?
怎麼證明朵朵是蘇雅欣和顧時序親生的?
第二件事其實比第一件容易些。
因為我現在住在這個彆墅裡,總有機會拿到他們的頭發樣本去做dna對比。
而如何查清顧時序的資產,我上網搜了很多相關的離婚案例,卻都不太適用於我和顧時序。
我明白,跟顧時序離婚並非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事,不能操之過急。
所以,我洗了澡準備睡覺,明天再想。
彆墅的庭院裡突然出現了狗叫聲。
我睡覺一向很輕,以前哪怕顧時序夜裡去洗手間,我都會被腳步聲吵醒。
狗叫一聲接著一聲,吵得我頭痛。
原以為是附近的流浪狗。
直到我去窗邊打開窗簾,這才發現庭院裡,顧時序和蘇雅欣正帶著朵朵遛狗。
一條白色的拉布拉多,塊頭很大,都快趕上朵朵了。
我沒想到,這彆墅裡居然養起了狗。
因為我小時候被狗咬過,從此之後,看到狗我都繞道走。
這點,顧時序是知道的。
以前我們一起出門的時候,如果路上看見狗或者聽見狗叫,他都會幫我捂住耳朵,讓我躲進他懷裡。
而現在的顧時序,早已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在乎的是,隻是蘇雅欣和朵朵開不開心。
我默默拉上窗簾,將耳機塞在耳朵裡,試圖阻隔這些聲音。
其實他們沒遛多久,狗叫聲後來也停止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睡不著,輾轉反側到天亮,始終無法入睡。
本以為這隻是偶爾的一次失眠。
可後來我接連幾天都成夜睡不著覺。
一閉眼就仿佛回到我生下死胎那天哭著要見我的孩子,卻被告知顧時序怕我傷心,已經將孩子運往殯儀館火化。
整整三年,我守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
可現在,就連女兒的骨灰盒也不完整了。
那天骨灰盒被摔碎的場景,在我腦海中閃現一遍又一遍。
白天我會因為夜裡的失眠,而渾身乏力,什麼都不想做,鬱鬱寡歡。
我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生病了。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去醫院掛了精神心理科。
心理醫生聽了我的敘述,告訴我這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需要及時的心理疏導。
否則,以後可能會發展成嚴重的抑鬱症。
可心理醫生的治療方式竟然是“脫敏”。
就是讓我自己親口說出我不想回憶的事,不想提起的人,以及與現在形成鮮明對比的美好過去。
他說隻有這樣,我才能親手將腐肉剜掉,傷口才能長出新鮮的血肉。
雖然這對我來說太過殘忍,但我還是決定積極配合治療。
我不想在未來的人生裡,因為這段失敗的婚姻,把我自己變成一個痛苦的瘋子!
當然,心理疏導是循序漸進的,並不是一次性要我把我和顧時序的回憶全部說出來。
第一次治療完成後,醫生還給我開了一些抗焦慮抑鬱的藥物,讓我回去吃。
並且他還建議我,讓我和顧時序一起給孩子找塊墓地,將骨灰盒放進去入土為安。
這不僅是對孩子的尊重,也是對我自己的一個交代。
雖然婚姻失敗了,但顧時序永遠是孩子的爸爸,這點沒法改變。
而我唯一的私心,就是想讓我的孩子也體會一次像顧時序對朵朵那樣的父愛。
哪怕隻有一次。
從醫院拿了藥後,我返回家裡。
沒想到,這大白天的顧時序竟然在家。
以前的顧時序除了修佛時會在家裡的佛堂,其餘時間幾乎都在公司,我跟他也隻有早上吃飯時能說上兩句話。
可自從蘇雅欣母女住進來之後,就連他回家的時間都多了許多。
所以,他也並不是忙到連家都回不了啊!
見我進來,坐在沙發上看雜誌的男人看了我一眼。
我下意識地將印有醫院名稱的藥袋子藏在了身後,不想被他知道我是個心理有問題的人。
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他看到了我手中的藥,卻並不在乎我為什麼會拿藥,拿的什麼藥?
其實我並不需要藏起來的。
想到醫生給我的建議,我站在他麵前沒走,猶豫著如何跟他說一起給孩子下葬的事。
“有事跟我說?”
他終於先開了口,將雜誌放在一邊,深邃的眸光好像真的很認真在看我。
就在這時,劉媽端著一碗燕窩上來,笑眯眯地說:“太太,這是極品血燕燕窩,先生讓我給您熬的。對您的貧血最好了!”
儘管我知道劉媽是好意,想撮合我和顧時序,但我不喜歡這種好像我吃喝都得靠顧時序賞賜的感覺。
顧時序這時也說了句:“喝了吧。”
仿佛在給我台階下。
我拒絕道:“不必了,我不喜歡吃彆人的殘羹剩飯。”
反正,這本就不是買給我的。
蘇雅欣已經喝了那麼多天,是喝膩了,還是喝不完才想起我了?
顧時序見我駁了他的麵子,丟下三個字:“隨便你。”
說完,他起身往樓上走去。
我連忙叫住了他,將我的想法一鼓作氣說了出來:“顧時序,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讓你跟我一起給孩子選塊墓地,把她好好安葬了。”
我話音剛落,蘇雅欣從樓上下來,道:“時序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朵朵說要在幼兒園開學前好好出國玩一趟!盼了好久了!”
顧時序頓了頓,回頭看著我。
我也這麼凝視著他,緊張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多希望他這次可以選擇我。
我想,我的孩子在天之靈也會想看到爸爸把她當作寶貝。
“可以嗎?就明天上午,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
我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麼卑微,我失去了往日的傲骨,每一個字都帶著誠懇的請求。
為了孩子,我願意卑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