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獸山脈的餘暉為孔雀族領地的“棲霞穀”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紅。不同於薪火部族的粗獷雄渾,棲霞穀精致而充滿靈韻。巨大的七彩靈桐樹冠如華蓋,垂落的藤蔓綴滿散發微光的晶簇。清澈的流泉在彩石間淙淙流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馨香。然而,在這片如畫的景致中,位於穀地中央的“千翎鏡湖”畔,氣氛卻肅穆得近乎凝滯。
鏡湖平滑如鏡,倒映著七彩靈桐和漫天霞光。湖心一塊僅容一人盤坐的、溫潤如白玉的圓石上,淩玥小小的身影正襟危坐。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霞光中投下細密的陰影,小臉繃得緊緊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體內那浩瀚而精微的力量之海中。
湖畔,一道身影靜立,如同與這片天地靈韻融為一體的雕塑。她身著一襲流光溢彩的羽衣,長發如墨,僅用一根剔透的孔雀翎羽鬆鬆挽起。她的容顏美得驚心動魄,卻帶著一種令人不敢褻瀆的威嚴與疏離。正是孔雀族當代族長——霓裳。
霓裳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穿透空間,牢牢鎖定在淩玥身上,更確切地說,是鎖定在她身周那層若隱若現、極力收束卻仍偶有波動的白金色光暈——淨化領域。
“凝神,內觀”霓裳的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不高,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淩玥耳中,直接作用於她的精神,“領域非是蠻力撐開的帳篷,而是你意誌的延伸,是你靈力的呼吸。感受它每一次律動的‘邊緣’,如同感受你指尖觸碰花瓣的紋理”。
淩玥依言,將全部意念沉入。她嘗試著去“觸摸”那無形的領域邊界,感受著其中精純秩序能量的流淌。這感覺玄之又玄,如同在黑暗中描繪風的形狀。
霓裳的眉心,一枚微小的、仿佛由七彩光暈凝聚而成的翎羽印記悄然亮起。她的雙眸也隨之泛起一層淡淡的琉璃色光華。這是孔雀族的天賦神通——“靈犀之瞳”,能洞悉能量最細微的流向與形態。
“左後方,三寸七分,外溢一絲”霓裳的聲音毫無波瀾,精準地報出一個位置。
淩玥心神一緊,立刻調動意念,如同最靈巧的繡娘穿針引線,將那處因心神波動而稍稍逸散的能量絲線小心翼翼地“撚”回領域邊界之內。這個過程需要消耗巨大的心神,她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
“右前方,一寸二分,能量渦旋,平複它,不可強行壓製,引導其融入主脈流。”霓裳的指令接踵而至,不容喘息。她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精確的手術刀,精準地剖析著淩玥力量運轉中每一個微小的瑕疵。
時間在極度專注中流逝,霞光褪去,清冷的月輝灑落鏡湖,映照著湖心石上那小小的、倔強的身影。湖畔的霓裳,如同不知疲倦的守夜人,身形未曾移動分毫,唯有那雙閃爍著琉璃光華的眸子,始終追隨著淩玥領域能量的每一次細微變化。
“領域核心,能量密度不均,左旋三度,壓縮半分”霓裳的聲音在寂靜的月夜中更顯清冷。
淩玥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調整著領域核心的能量分布。這如同在微雕一粒米上的百字,稍有不慎,輕則前功儘棄,重則可能引發領域內部的能量衝突。她的小臉因全神貫注而微微泛紅,呼吸變得悠長而細密。
夜深了,穀中夜露漸重,微涼的濕氣彌漫。淩玥身下的白玉石卻散發著溫潤暖意,驅散寒意。這是霓裳特意安排的,隻為讓她心無旁騖。
“很好。”當淩玥終於將霓裳指出的數十處細微瑕疵一一修正,維持著領域穩定運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後,霓裳清冷的聲音終於透出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現在,嘗試將領域範圍,從一丈,精確收縮至九尺九寸,能量內蘊,邊界凝實如琉璃壁。”
這不是簡單的縮小,而是要求在更小的空間內,維持甚至提升能量的精純度和領域結構的穩定性,難度倍增。
淩玥深吸一口氣,沒有猶豫,再次沉入那玄奧的掌控之中。意念如同最靈巧的織梭,引導著浩瀚的力量向內收斂、凝聚。領域的光暈開始緩緩內縮,白金色的光芒變得更加凝練、純粹。
霓裳的“靈犀之瞳”光華流轉,捕捉著每一個細節。她的手指在寬大的羽袖中微微屈伸,仿佛在虛空描繪著最精密的能量圖譜。她並未直接出手乾預,而是如同一位嚴苛的導師,用最精準的語言指出方向,逼迫淩玥自己去領悟、去掌控。
“邊界西南角,收斂過快,能量堆積”。
“核心下方三寸,結構微瑕,加固”。
“注意靈力消耗速率,保持勻速,不可忽快忽慢”。
每一個指令都精準無比,直指要害。淩玥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心神繃緊到了極致。汗水浸濕了她的鬢角,但她清澈的眼眸深處,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為了睿睿,為了哥哥能平安帶回淨靈草,她必須做到。
月過中天,萬籟俱寂。鏡湖倒映著漫天星鬥,也倒映著湖心石上那小小的身影和她身周一圈凝練到近乎實質、邊界清晰如切割的白金色光環——九尺九寸,分毫不差。
淩玥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力量掌控提升後的通透與自信。她看向湖畔的霓裳。
霓裳眼中的琉璃光華緩緩斂去,恢複了深邃的黑眸。她看著淩玥,沒有笑容,隻是微微頷首,清冷的聲音在夜風中飄蕩:“今日到此。明日寅時,繼續。毫厘之差,關乎生死,不可懈怠。” 言罷,她彩衣飄動,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流光,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靈桐樹的陰影之中,留下依舊在消化感悟的淩玥。
月光如水,淩玥看著霓裳離去的方向,小手歡快地撫摸著身下光滑的白玉石。那冷冰冰的孔雀族長,居然也有如此深情和嚴厲的守護之心,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呢。一股溫暖的細流緩緩流入心底,趕走了深夜的絲絲涼意,也讓她對即將到來的挑戰,增添了幾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