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真是越老越精了。”
何敬之捏著茶盞的手指驟然收緊,杯底在桌麵上碾出圈水痕。
張興忠今日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從前在他麵前總是顯得很平和,一副萬事不管的模樣。
但現在明顯變了,針尖對麥芒地硬頂,分明是仗著兒子打了勝仗,想跟他掰掰手腕了。
這似乎是在告訴那些元老,他老張家要自立門戶了,不爽的可以來找我啊!
“張老說笑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單等戴家那丫頭?”
何敬之堆起笑,像個熱心說媒的街坊:“元初都 23了,常言道‘成家立業’,先把婚事辦了,也好定心報國嘛。
而且張家就這麼一根獨苗,您老不想抱抱大胖孫子?”
張興忠似笑非笑地捋了捋胡須,茶煙在他鏡片上蒙了層白霧:“何部長想得周到,可戴家小姐至今下落不明!
若是將來找到了,我張家豈不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到時候戴家要是哭鬨起來,怕是連你哦不!是校長的麵子也不好看呐。”
這話軟中帶硬,刺得何敬之心裡暗罵“老滑頭”。
“此事不若我做主,代表戴家與張家解除婚約!不過正所謂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拆婚事終究不好!
我知不少高門女子還未出閣,不若我給元初做媒,為他尋一良緣,張老怎麼看?”
張興忠眉頭一皺,暗道一聲不好,再這樣牽扯下去對他們就沒好處了。
他重新整了整臉色才道:“何部長跑題了,現在不是說軍國大事嘛,怎麼又談到犬子身上了?
眼下鬼子四個師團被殲,正是反攻的好時候,總不能盯著我家那點私事,冷落了前方浴血的將士吧?”
會議室裡的氣氛陡然一緊。
和敬之暗罵一聲“狡猾”,隻得把話題拉回軍事部署。
其實這所謂的軍國大事,就是一個從何處調兵進攻收複失地的事情。
他們隻需要製定出一個大致的戰略,剩下的就由參謀部那邊去完成。
一切都談完了,何敬之才看向了坐在角落的林森。
這位元老、名義上的總裁,雖已退居二線,威望卻像座大山,就算是常誌清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林老今日親臨,想必有要事交代?”
對於這位,何敬之不敢放肆,即使他代表的是校長,手上也大權在握,但在表麵上一定要保持足夠的尊敬。
否則又要上演當年的府院之爭了,到時候常誌清可不會放過自己。
“今日老朽來這裡主要是宣布幾件事。”林總裁杵著手杖,慢吞吞的說道。
“您老請說!”何敬之趕緊開口道。
“第一,開除汪兆民的黨籍,解除其一切職務。
我已從元初處得知,此獠勾結倭寇、賣國求榮,證據確鑿!現已羈押候審!”
何敬之聽後心裡鬆了口氣,對於汪,校長早就是恨之入骨了。
現在這塊心腹大患除去,自己也算是有點“功勞”的。
對於汪,常誌清可以解除他在政府內的職務,但不能解除他黨內的職務,因為他沒有這個權利。
在黨內,汪的職務高於常,僅次於林森。
如果不出錯,他應該是要接林森的班,但他自己作死,這下完蛋鳥!
“早就該如此!汪散布‘亡國論’,簡直罪大惡極,林老此舉大快人心!”何敬之心裡暗喜,麵上卻做出義憤填膺的模樣。
“第二件事!”林森頓了頓,目光掃過張興忠,“經諸位元老決議,吸納張元初將軍為中委。
元初雖年紀較輕,年輕時也做過許多糊塗事。但誰沒有少年?誰沒有年少輕狂!
相比於少年人之事,元初如今已經是國家英雄,如今又為立下如此功勳,是該將他的地位提一提了。
何敬之手中的鉛筆“啪嗒”落在桌上,驚得陳辭修等人紛紛側目。
張元初才23歲,雖說立了大功,但直接躋身權利中心,這步子邁得也太急了。
他瞬間明白,這是元老派借勝仗之機抬張家上位,明著是表彰,實則是在分校長的權力蛋糕。
“大意了!完蛋了,校長知道這事後,自己免不了一頓斥責了!”何敬之目光突然抬頭看向張興忠,死死的盯著他。
“林老,元初年輕有為是好事,隻是資曆尚淺……”何敬之還想掙紮。
“資曆?”林森直接打斷了他,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元初能打勝仗、能定國運,就是最好的資曆!”
張興忠適時開口:“犬子何德何能,勞煩諸位元老抬愛?既然是元老會決議,老朽代他謝過了。”
那語氣,分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氣得何敬之牙根發癢。
即使他再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去反對,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恩!今日老朽就為這兩件事,再無其他,老朽也離開了!”林總裁說著就拄著手杖離開了,其他人也紛紛離場。
張興忠回到家中時,大堂內卻有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坐在太師椅上品茶。
“哈哈!文昌兄!今日你是沒去現場,可惜了何敬之那難看的臉色。”張興忠走進大堂,看著此人大笑道。
此人名叫鄭良元,字文昌,元老之一,威望極高。
也許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此人,這沒關係,因為度娘上查不到此人,隻有曆史書籍內才會出現的人物。
但他的父親鄭士良非常有名,有興趣的彥祖可以去搜一搜。
“依我看,何敬之今天在會上準沒少打主意,想把元初從前線調回來。”
鄭良元端著茶盞,茶蓋撥弄著浮沫,鏡片後的眼睛眯成兩道縫,“可惜婚事這張牌打臭了,戴家那丫頭至今沒影兒,就是想逼婚也找不著由頭!
常誌清在背後布了這麼長時間的局,可惜還是棋差一招!”
張興忠靠在太師椅上,手指敲著扶手,想起何敬之上午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就來氣:
“可不是嘛,陳辭修還拿‘休整’當幌子,想把75軍調去江城,說白了就是想拆元初的台。
這件事也隻能讓元初自己處理了,咱在政治上能跟他掰手腕,可軍事調動這事兒,還真不好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