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塚跌跌撞撞跑回指揮部,抬頭看著天空中還在下蛋的戰機,急得眼睛都紅了。
“八嘎!立即給寺內司令官發電,就說第十師團快被炸成渣了!”
半小時後,華北方麵軍的回電:“第三飛行師團泉城基地戰機已起飛,一小時內抵達。”
筱塚盯著電報冷笑:“一小時?等他們來,我們的陣地早被炸成篩子了!”
“轟轟轟!”
話音未落,窗外又傳來了引擎的轟鳴聲,37集團軍的第二波機群來了!
黑壓壓的47戰機宛若烏雲壓頂,炸彈落下來時,整個指揮部都在顫抖。
“師團長閣下,又有百架天朝戰機!”高橋的聲音帶著哭腔。
筱塚透過瞭望口望去,隻見炸彈在陣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溝,泥土混著血沫子衝天而起。
剛才還完好的戰壕,眨眼間就被炸得連影子都找不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小鬼子第三飛行師團姍姍來遲時,37集團軍已經轟炸了三個波次。
筱塚以為第三飛行師團趕來了,37集團軍應該要收斂一點了。
誰知道他們還在肆無忌憚轟炸,第三飛行師團趕來的五十多架戰機,過來就要迎上去,47戰機也就沒慫過。
雙方頓時爆發了一場空戰。
筱塚剛鬆了口氣,就看見天空中綻開一朵朵白色傘花。
正是帝國飛行員在跳傘,而他們的戰機接連被打成了篩子。
更讓他肝疼的是,天朝飛行員居然追著降落傘掃射,白色傘花下的帝國士兵像被碾了一腳的馬蜂,掙紮幾下就墜地不動了。
“八嘎!這是違反國際法的!”筱塚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閣下,天朝軍哪管什麼國際法,他們連投降的傷兵都不放過……”高橋在一旁苦著臉。
五十多架支援戰機全部損失,第三飛行師團已經無法再調派飛機過來了。
畢竟華北派遣軍的作戰範圍比較廣,同時要兼顧第一,第二戰區以及第五戰區。
可小鬼子沒有辦法抽調航空部隊,卻不代表張元初的轟炸會停止。
從上午開始,37集團軍的空軍就不斷抽調戰機,轟炸淮河以北的小鬼子陣地,投下的航空炸彈不計其數。
直到傍晚六點多,轟炸才終於結束。
筱塚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到前線,眼前的景象讓他胃裡直翻酸水。
曾經齊整的防禦工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彈坑,大的能裝下一輛卡車,小的也能埋個人。
泥土裡嵌著無數殘肢斷臂,一腳踩下去還挺硌腳。
遠處,一個被炸斷腿的少尉抱著斷肢打滾,鮮血在焦土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紅線。
“堤不君,你看這土……”筱塚彎腰抓起一把焦土,指甲縫裡卡進幾片鋒利的金屬:“一把土裡三枚彈片,天朝軍這是把整個彈藥庫都搬來了吧?”
旁邊的堤不夾貴盯著遠處的屍體,喉嚨動了動:“師團長閣下,33旅團的勇士們……還沒見到天朝軍的影子,就沒了大半……”
話音未落,一名掛著少將軍銜的旅團長,一臉嚎哭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言語中有著強烈的不甘
“師團長閣下,這到底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啊!我的33旅團,還未打一仗,為什麼就會損失如此慘重!”
筱塚看著跪在地上的賴穀啟,手指在指揮刀把手上掐出了印。
換作平時,他早該甩兩耳光過去了,可此刻看著對方軍裝上的血汙,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比指揮刀還沉。
“起來吧,賴穀君。”筱塚聲音發啞,彎腰去扶賴穀啟的胳膊“旅團損失多少人?”
抬起頭,賴穀啟神情沉重的說道:“第10聯隊赤柴大佐玉碎,三千八百人折了兩千三!63聯隊福榮大佐也沒了,兩千五百人……”
賴穀啟抬突然哽咽,身軀忍不住發抖:“七千六的旅團,現在能拿槍的不到三千,而其中大部分都帶傷!”
筱塚眼前一黑,幸虧堤不夾貴大佐及時扶住他。
他盯著遠處焦黑的陣地,彈坑裡泡著半具屍體,鋼盔滾在旁邊,裡麵還剩半塊沒吃完的飯團。
那是帝國士兵出征時揣在懷裡的“必勝飯團”,現在飯團泡在血水裡,像團發餿的爛泥。
但一整天的轟炸,可不隻是一個33旅團。
當筱塚來到指揮部時,就看到一名少將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腰間的指揮刀也隨意的挎著。
筱塚心裡頓時一抽,難道第八旅團也損失慘重?
第十師團下轄兩個步兵旅團,一個是第33旅團,一個就是第八旅團。
第八旅團是第十師團的建軍基石,也是第十師團戰鬥力最強的旅團。
“賴武君,你怎麼癱坐在師團部門口?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有損帝國軍人的顏麵嗎?”
筱塚抱著最後的僥幸,對第八旅團長賴武平中將沉聲喝道。
賴武平眼神空洞的抬起了頭:“師團長閣下,第八旅團四千勇士玉碎,39聯隊長沼田大佐被炸得隻剩半塊身子。
第40聯隊長長野義雄受傷,我們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著啊!”
筱塚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不禁晃了晃,旁邊的堤不夾貴趕緊扶了一下:“師團長閣下,軍心!”
筱塚立馬驚醒,雖然麾下兩個旅團,作戰部隊有超過八千五百人玉碎,全軍傷亡也在萬人以上。
但第十師團是一個標準的甲種師團,全師團擁有四個步兵聯隊,騎、炮、工、輜各一個聯隊,通信隊、衛生隊和14野戰醫院。
全師團人數在兩萬八千人左右,現在還有近兩萬人呢!要是他都倒了,這也沒法打了。
“賴武君!”筱塚放緩語氣,手指撫過對方肩膀“玉碎是帝國軍人的榮耀,神社的台階上,早晚會刻上他們的名字……”
這話他自己都覺得像在念悼詞,可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最終賴武平離開了,筱塚屁股剛坐在椅子上就感覺身體像被掏空一樣。
拿出一支煙顫顫巍巍點了半天才點燃,猛吸了一口後才說道:“給司令官閣下發電,就說第十師團今日遭受37集團軍空襲。
全軍超過八千五百人陣亡,四個步兵聯隊長三人玉碎,一人受傷,請求……請求戰術指導。”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想起三天前還在電報裡誇下海口“淮河防線固若金湯”。
現在看來,那道防線不過是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
沉默了許久後,冷靜下來的筱塚沉聲說道:“命令騎兵聯隊進駐前線,把戰馬都牽去後方,讓騎兵扛步槍守夜。其餘部隊準備登車,今晚必須撤離。”
堤不夾貴愣住了:“師團長閣下,騎兵聯隊隻有千人,如何抵擋天朝軍?”
“抵擋?”筱塚中將望著窗外逐漸濃稠的夜色,遠處又傳來零星的爆炸聲,“我們現在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能保住半條命就算萬幸。
寺內司令官若真要我們死守,那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