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父母是在差不多一周之後才見麵的。
見麵地點選在了海邊,溫嘉然覺得這像是陸宴澤出的主意,因為如果是他媽選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選在海邊的。
但他根本不知道陸宴澤究竟是什麼時候跟他媽勾結在一起的。
這一周裡,他們幾乎就沒有分開過,陸家和溫家,今天睡在這兒,明天睡在那兒,原本心中還有些彆扭的家長,也在這段時間裡徹底習慣了兩人的黏糊勁。
溫嘉然眯著眼睛望向遠處翻湧的浪花,忍不住往陸宴澤的身邊靠了靠,他壓低聲音道:“我媽最煩海風,怎麼可能選在這兒,這絕對是你的陰謀。”
陸宴澤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無辜道:“巧合而已,我隻是隨口說了一句海邊比較浪漫一點,阿姨立刻就定了這裡。”
溫嘉然挑眉,正要反駁,就注意到陸宴修的視線一直若有若無的看著自己,他眼睛轉了轉,猛地朝著對方瞪了過去。
陸宴修嚇了一哆嗦,手裡的杯子差點被摔在地上:“你瞪我乾什麼?”
溫嘉然故意揚起下巴,凶巴巴的問道:“你一直看著我們做什麼?沒見過情侶之間親近?”
陸宴修:“”
他猛地咳嗽起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手忙腳亂的將杯子撿起來,他滿臉寫著震驚和難以置信:“你你”
陸宴知見狀輕輕的歎了口氣,他扶額低聲道:“陸宴修。”
陸宴修委屈死了,他指著溫嘉然控訴道:“哥!你沒聽見嗎?”
他這些日子都要憋死了,自從知道溫嘉然跟陸宴澤是病友的秘密後,他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心中對這兩個“精神病”未來的日子該咋過給愁死了。
陸宴修甚至覺得實在不行,自己這輩子就不結婚了,搬去跟他們兩個住在一起,這樣不管他們中間誰犯病,有自己在都能有個照應。
他自詡為絕世好哥。
自信滿滿的將這個決定告訴了陸宴知,卻換來對方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
陸宴修委屈。
陸宴修不服。
以至於直到今天雙方家長見麵,他都在暗戳戳的背地裡觀察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他不是沒想過將這件事告訴父母,隻是溫嘉然隻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再加上他上次已經告過一次陸宴澤的狀,現在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去揭他們老底。
他越想越鬱悶。
整個人都快要憋出病來了。
陸宴知有些頭疼,對老二這種彆人說啥他就信啥的性格,束手無策。
但反觀另一邊,陸父陸母與溫父溫母交談甚歡,雙方家長對這兩個孩子的“病情”進行了全方位的交流。
“宴澤的妄想症現在控製得還不錯。”
“我們然然也是,這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犯了。”
“咱們這些做家長的,不管怎麼樣,隻要兩個孩子好好的就行。”
陸母與溫母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展顏一笑。
她們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究竟具體經曆了什麼,但此時此刻。
在她們的眼中。
不重要了。
隻要他們未來能平安喜樂,無憂無災,那便什麼都不重要了。
溫母的視線溫柔的落在了海邊並肩而立的兩人身上。
她輕聲呢喃道:“是啊隻要他們好好的,就夠了。”
陸宴澤與溫嘉然並肩而立,站在沙灘上,海風裹挾著鹹腥味撲麵而來。
陸宴澤的心臟砰砰的跳,掌心逐漸沁出細汗,他喉嚨發緊,隻能一次次用極輕的呼氣來緩解胸腔中幾乎要溢出來的緊張。
溫嘉然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他目光定定的望著海水,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裡似乎站著一個人。
一個他看不清長相但又十分熟悉的人。
溫嘉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海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他下意識的向前邁了一步,卻又猛地停住。
因為他聽到了陸宴澤的聲音。
“然然。”
他的聲音有些抖,但執拗的又重複了一遍:“然然。”
溫嘉然疑惑的回頭看去,映入眼眶的是陸宴澤認真的臉:“我原本準備了好多好多話,可現在站在這裡,看見你的一瞬間”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便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我想告訴你”
陸宴澤深吸一口氣,單膝緩緩跪地,在溫嘉然怔愣的視線裡,他仰著頭,目光灼灼:“我不擅長說漂亮話,但我總覺得,我欠你一個正式的告白。”
陸宴澤抿了抿嘴。
他們在一起經曆了那麼多,可每一次的正式在一起都倉促的顯得有些可笑。
陸宴澤的耳邊是心臟如擂鼓般的響聲,他將所有未出口的忐忑都死死的咽了下去,忽然抬手握住了溫嘉然的手腕。
溫嘉然能感受到對方的指尖在微微發顫。
“所以,今天,趁著所有人都在場,我想正式告訴你。”
陸宴澤黑黝黝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溫嘉然的臉。
“我愛你,不是對副人格的執念,不是因為生病的幻想,而是我陸宴澤,在此時此刻,作為一個完整的人,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海風忽然安靜了下來,整個世界都開始屏息等待。
溫嘉然似有所感的再次望向了海裡,那個模糊的身影衝他歪了歪頭,在下一刻悄然消散。
與此同時,海上落日終於抵達了它的終點,一輪巨大的、溫柔的太陽,緩緩沉入海麵,將整片海洋染成燦爛的金黃,餘暉灑在陸宴澤和溫嘉然交握的手上。
帶著太陽與大海的祝福。
溫嘉然緩緩收回視線,他望向陸宴澤,許久,他突然笑了:“我願意。”
聲音很輕,但卻格外堅定。
陸宴澤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站起身,緊緊的抱住溫嘉然,抱住了自己失而複得世界。
遠處的四位長輩並肩而立,欣慰的看著這一幕。
陸宴知早在陸宴澤單膝下跪的那一刻,便拖著目瞪口呆的陸宴修遠離了這裡。
夕陽沉入海平線。
陸宴澤突然從脖子上摘下了一個紅繩做成的項鏈,他小心翼翼的將紅繩解開,一枚戒指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
溫嘉然抿著唇,緩緩伸出了手,任由陸宴澤將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
他的少年沒有帶走的那枚戒指。
在此時物歸原主。
他們相擁在一起。
而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在溫嘉然的抽屜裡。
那本被鎖起來的小說在快速的翻著頁,直到最後一頁,空白的紙上緩緩浮現出了一行字。
——全文完。
但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