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那家醫院,主治醫生說這個部位血管少,很難愈合,骨壞死的可能性大,計劃周一做關節置換。
但梁靖森安排孟知轉院後,醫生的說法沒那麼絕對。骨折是有救治的黃金時間,儘早做手術,骨頭存活率更高,以她目前的情況,和本院醫療資源的配置,股骨頭是可以保住的。
孟知當即決定儘早做手術,孰輕孰重,她是懂的。林樂荷也是這個意見,給婆婆簽了手術同意書。
梁氏的醫療設施足夠完善,有國內外很多優秀的醫生,加之孟知對他的重要意義,他絲毫不吝嗇為她家服務,找來京市分部醫院最權威的骨科醫生,操刀手術。
林樂荷和梁靖森第一次見,隻當是婆婆口中朋友家的孩子,對他真摯地表達感謝:“要不是有您幫忙,我媽的腿可能真保不好了……等裴潤回來,我會讓他登門感謝您的。”
您。
梁靖森覺得她太客氣,以後,他還要喊她一聲嫂子。
“阿姨平時對我很好,像一家人,這是我應該做的,不用客氣。”
他氣度沉斂溫雅,但身上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淡漠,做著熱心的事,偏又克製,能讓人很舒服地接受他的好意,又不會覺得過於虧欠。
林樂荷除了感謝不知道說什麼。
裴玉結束一場官司,才看手機,裡麵有一通嫂子的電話。家裡有事一般都是媽媽聯係她,嫂子的未接來電,讓她格外重視。她回撥過去,聽清對方的話,整個人臉色煞白,僵在原地。
趕去醫院的路上,她腦中一片混亂,雖然嫂子說手術很成功,但她還是難以忽視這是一場真實的車禍,母親的腿需要好幾個月的修養,加複健,才能恢複原本的行動能力。
病房裡,孟知的麻藥還沒過,躺在病床上,麵容沒有血色。裴玉進來,就看到一臉虛弱的母親,眼眶漲熱,趕到她身邊,沒說話,就唰唰往下掉眼淚。
孟知意識清醒著,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隻能用氣聲說話:“媽媽沒事……手術很成功……”
裴玉連連點頭,聲音哽咽著:“那就好……您先休息,沒事的,我們慢慢來……”
孟知現在身體不舒服,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裴玉縱使關心,也沒過度打擾她,跟著嫂子出去。
走廊格外安靜,兩人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裴玉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問林樂荷:“警察來過了嗎?”
林樂荷嗯聲:“賠償也已經談妥,對方涉及酒駕,後續情況律師會隨時同步給我們。”
裴玉點頭,魂都像不在了似的:“辛苦嫂子了。”
林樂荷卻道:“我不辛苦,和警方溝通,給媽聯係辦轉院,都是sven先生做的。”
裴玉沒有聚焦的眼睛凝神:“sven?”
她腦中莫名想到一個人,喉間艱澀,聲音都有點控製不住的抖:“sven leung?”
林樂荷說不知道姓什麼:“是媽朋友家的孩子。”
裴玉心中的狐疑加深。
她轉身想回病房問孟知,但隔著窗戶,見她蹙眉忍痛的虛弱模樣,又不忍心,轉問嫂嫂:“他走了?”
“走了,但說有時間會來看媽。”
林樂荷把知道的都告訴她。
一個相同的名字背後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裴玉不該這麼敏感,但想到前段時間自己家裡頻繁出現的好物,和母親奇怪的狀態,都加深她的懷疑。
會是梁靖森嗎?
晚上就有了答案。陳莉給她回消息,告知了梁靖森家裡醫院的名字,正是所謂sven給孟知轉院的這所。
裴玉指尖掐進掌心,所有對“sven”的感激都在確認對方就是梁靖森的瞬間凍結成冰,喉間燒起一股難捱的灼痛。這似乎是屈辱的,她被他在暗處欺騙,披著假麵耍她。她拿出手機要撥號,病房門卻在此時被推開。
命運偏要緊跟著嘲弄她。
不知何時從香港回來的男人穿著那套她親自上門定製的西裝,剪裁利落的布料裹住寬肩窄腰,褲線筆直如刃,將長腿落拓地收進鋥亮皮鞋裡。病房頂燈淡淡掠過他眉骨,照出斯文又清冷的輪廓。
孟知沒告訴梁靖森,裴玉也在。
見女兒和梁靖森兩兩對視,沒有說話,狀態恢複點的孟知打破沉默:“小玉,這位就是媽媽和你說的sven,這段時間幫了我很多,今天還幫我轉院,找來很厲害的專家做手術……”
她覺得sven對她有大恩,這個時候把他介紹給女兒,時機很合適。但她不知道,兩人並不是能輕易見麵的關係。
梁靖森的計劃被一場車禍打斷了。
裴玉唇瓣翕動,想說話,喉間卻發不出聲音。她看著他的眼神浮現惶然,但很快消失,被無儘的冷冽包裹,不再有溫情。
裴潤得到消息還沒趕回來,嫂子要回家照看小青,病房裡除了他們仨,隻有下午從公司過來的裴父,裴玉拜托他:“爸,您先照顧媽,我和sven出去聊聊。”
孟知樂見其成,攔住丈夫欲問的眼神,幫著點頭:“你下午一直在這,出去吃點飯……”
裴玉沒應聲,孟知輕喊梁靖森:“sven,你幫阿姨監督她吃飯,她胃不好,不然……”
“媽!”
裴玉被關心得紅了眼眶,又知道不該對剛做完手術的媽媽發脾氣,收斂情緒,聲音溫和著:“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
梁靖森禮貌地和裴母裴父告辭。
出了病房,兩人在走廊,周身氣氛尤為凝重。
裴玉壓低聲音:“你到底想乾嘛?有什麼話和我說,乾嘛去打擾我家裡人。”
梁靖森眼底幽黑:“打擾?”
“……”
裴玉語塞,就見他迫近半步,喉間吐出的質問如重石入潭:“若我今天沒回京市,你母親就要在骨折的劇痛裡煎熬三天,甚至很大可能保不住這條腿。你告訴我,這是打擾?”
“……”
沉默在裴玉齒間凝固,她胸腔裡翻湧的酸澀陡然化作慍火,深吸一口氣,冷淡反問:“所以呢?你一開始就打算挾恩圖報是嗎?那你說清楚,我要怎麼還你這份恩情?”
梁靖森麵色緊繃,眸底凝著霜意。
裴玉嘲弄道:“再陪你睡是嗎?”
忽然,她欺身上前,緊貼著他,仰起的臉龐綻開破碎的豔色:“你說啊,幾次才能兩清?免得我欠了你的。”
空氣驟然凝固成刃,梁靖森眼底的暗潮幾乎要衝破克製:“彆用這種話作踐自己。”
裴玉輕嗤:“彆假惺惺了。”
話音落地,男人喉結重重一滾,像是被什麼刺痛,撤開半步。這一動作,仿佛斬斷所有牽連,下頜繃得冷硬:“裴玉,這回我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