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水溫度有點高，蒸汽氤氳，在杯壁沁出一層熱霧，裴玉身上已經不冷了，但還是握著那杯水暖手，又吹了吹喝兩口。確實，胃裡流動一股暖意，由內而外都舒暢。
她坐下，看著桌上的菜品，眼神依舊難掩震驚：“你自己弄的？”
梁靖森如實說：“雇的家政阿姨，住在對門，每天負責做飯和打掃。”
“……”
裴玉無語了。
在地段寸土寸金商圈中心的高級公寓，他一連就買兩套，自己住一戶，給阿姨住一戶。她點點頭，發自內心地感慨：“老板真闊氣。”
梁靖森不以為然地哼了聲。
今天雨太大，裴玉中午也沒正經吃飯，確實有些餓了。她看著烤肉機上已經滋滋響的肉塊，喉嚨不受控地滑動，卻沒動手，看著他：“謝謝款待，我可以吃了嗎？”
梁靖森沒說話，拿筷子給她夾肉。
裴玉又說了句謝謝。
吃飯過程中，她很認真，一直埋著頭，嘴巴吃這個吃那個，幾乎就沒有停。梁靖森隻簡單吃了幾口，就起身給她烤肉，拿著夾子適時地把肉塊翻轉，又體貼地給她剝海鮮殼。
裴玉覺得有點被服務得太細致了，麵容浮現一抹尷尬：“你不用管我，你也吃啊。”
梁靖森低著頭，好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服侍她吃好這頓飯上，手上動作不停，把蒸好的海膽挖出放在小碗裡，配著蘸汁，給她放到手邊。
裴玉真的吃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壓低聲音，有點羞恥：“你快坐下吃飯吧。”
梁靖森終於坐下，但關注的眼神還是時不時落在她身上，仿佛隨時都準備著照顧他。
裴玉這頓飯吃得很香，也羞澀，感覺他倆之間氣氛怪怪的。
晚餐結束，梁靖森又聯係阿姨，過來收拾。
裴玉到客廳落地窗邊，眼中情緒瞬變低落。外麵的雨還沒停，大風卷得樓下的樹狂野搖動，感覺體重太輕的人出去都能被吹跑，特彆不安全。
她沒意識到自己在歎氣。
梁靖森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低聲道，“雨太大了，在我這住吧。”
“……”
裴玉轉頭，猝不及防對上他眼睛，就慌張地移開目光，看著旁邊方向應聲：“不太好，再等等吧，興許等會兒雨就小了……”
現在已經快九點，等雨小，很難。
梁靖森沒說話，轉身走了。
偌大的客廳瞬間變得寂靜無比，裴玉有點懷疑，他剛剛的沉默是不是有點生氣了。可以他們還沒明朗的關係，她確實無法心安理得地住在他家過夜。
還好有吹雪和莉莉陪她。
裴玉打開電腦，收尾還剩一點的工作，兩隻狗一麵一隻，趴在旁邊陪她。時間走得很快，轉眼已經將近十點半，她起身看向如墨幽深的窗外，雨還沒停。
她眉心蹙起，想回家的念頭徹底斷了。
這房子太大了，她不知道梁靖森是去了書房辦公，還是回房間休息。無論哪種可能，她貿然過去，對他都是打擾。
裴玉拿手機發消息：[雨太大了，我走不了，可以在你家客廳睡嗎（可以的話，麻煩借我一床被子，謝謝）]
消息剛發過去，走廊響起嘭的一聲，她看過去，那道高大身影從光線昏暗處走來，但在拐角止步，懶懶倚著牆麵，不經心地睨著她：“有床不住，喜歡縮在沙發上？”
“……”
沉默堵在裴玉喉間，她隻是覺得住客廳能讓兩人距離保持得安全點。
她不說話，梁靖森卻看得清楚，淡漫哼了聲：“放心，我住另一個房間，不會碰你。”
“……”
裴玉頰邊騰地一熱，她瞠了瞠眼，嘴硬道，“我可沒那麼想，你彆亂說。”
梁靖森眼中玩味加深：“想也沒關係，我隨時有時間。”
“……”
裴玉撿起旁邊的抱枕，用力砸過去。隻是力氣不夠，距離遠，抱枕中途倒在地上，她的怒火沒有暢快地發出去。
“臭流氓！”
她隻能過過嘴癮。
梁靖森淡笑，過來撿起抱枕，手臂稍稍一拋，那玩意兒就又回到沙發原位。這成功的投擲，好像在挑釁她。
裴玉還想再打他一次，就被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斷：“早點睡吧，明早還要上班。”
“……”
裝正經。
但確實，裴玉明天還要上班，不想熬夜。她拿起手機，眼神提防著，往他所在的走廊方向走去。身位剛剛錯過，她很安全，突然想起一件事，停步問道，“你和我哥去吃飯了嗎？”
“還沒。”
梁靖森眼中帶著股勁兒：“約的周日，怎麼，你也要去？”
“我不去！”
裴玉唯恐遲了一秒被對方誤會：“我光是想想你倆一起吃飯，我都緊張，我才不去呢。”
梁靖森似不懂：“緊張什麼？”
“……”
裴玉細細打量他臉上的表情，他確實裝得很好，看著特彆正經。可她不會忘，他們曾經打過架，每每遇到都是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怕你倆再打起來。”
聞言，麵色如常而時刻顯得清冷的男人勾唇，隨即就想到什麼，臉上輕慢姿態一掃而空，睨來的眼神灼灼駭人：“你又擔心我欺負你哥，是不是？”
就像曾經，明明他和裴潤的交鋒不相上下，但她每次都會攔在裴潤麵前，唯恐他傷了她哥哥。
裴玉沒有這樣想，剛要解釋，就被對方熾熱的目光看得喉間一梗，想說什麼完全忘記了，隻剩努力回想的長音：“我……”
她為難的樣子再次刺痛梁靖森。
他多少次，都想超越裴潤在她心中的地位，可到頭來，還是不行。他好嫉妒，哪怕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血親，他也想在這方麵贏過裴潤。
獨占她的在意。
“萬一是他欺負我呢。”
他眸色深沉，濃稠地落在她臉上。
話題不受控地偏離她本心，裴玉不知從何說起，順著他的問題答複：“你幫了我家這麼多，我哥隻會感謝你，不會欺負你。”
梁靖森迫近一步：“萬一呢，萬一他打我，你會為了我去找他理論嗎？”
裴玉被他逼到牆邊，再無退路。她沒抬眼看他，垂著目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終低低嗯了聲：“如果真是我哥錯了的話……”
走廊陷入一片寂靜中，空氣都似凝固。
裴玉不知對方什麼反應，想抬頭，下巴就被他長指勾起，被迫仰頭對視上。
梁靖森就收了手，沒再有逾越舉動，和她保持著一點距離，難得沒有強勢：“我想抱你，可以嗎？”
“……”
這話如果不問，他抱了也就抱了。但他問了，裴玉反倒不好回答。
她眼神閃爍，心跳加快，嗖的一下從他臂彎旁邊逃走，往客臥跑：“我困了，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