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看了看兩人,這男人確實風光霽月,他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也難怪她這個妹妹會這般模樣。
可下一秒,這如謫仙般的人物卻朝她步步逼近,將她扯入懷中,“昭昭剛剛說,要把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讓?”
謝陵的眼神強勢又直白,潛含著讓人看不懂的深意,“本首輔夫人的位置,是你想扔就能扔的?”
這時,謝陵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瘡口。經過剛才的拉扯,裂開得更大了。
“你手怎麼又流血了,給你的膏藥沒有好好塗抹嗎?”
昭昭低頭看去,指節瘡口處的血又滴臟了他的衣服。
“呀!姐夫,你的衣服都臟了!”
昭靜怡故作訝然,驚呼出聲,“快讓姐姐給你洗乾淨,她最擅長這種活兒!”
謝陵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在同你姐姐說話,有你什麼事?”
“我……”
昭靜怡察覺到他周遭的氣壓越發低沉,冰涼的目光似要刺穿她。
她正想辯解,卻被一旁縮成鳥狀的雲瑤急忙拉走。
直到出了門口,還心有餘悸。她入府這麼多年了,而昭靜怡初來乍到,並不知道她家大人清俊外表下有一顆狠厲的心。
他這個表情,肯定就是發怒了。
——
院內,隻剩下兩人。
謝陵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道,“還記得我跟你提起的那個賭約嗎?”
昭昭自然記得。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
她用力掙脫他的束縛,譏諷道,“謝首輔怕不是在說笑,我一個寡婦身上能有什麼本錢值得您賭的?”
謝陵眼眸微眯,此時他的半張臉還埋在她的發絲間,聽見她這般冷情的自嘲,兀然抬頭,“嗬,寡婦?”
昭昭見他眸子轉瞬冷得像淬了冰,周遭溫度驟降,她的手腕被他禁錮,似較著勁般擱在他身前。
“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二嫁於我,你還敢自稱寡婦?”
謝陵沉聲喊她的名字,“昭昭,你當我是死了嗎!”
昭昭被他無形中的威壓逼得呼吸一滯,但很快穩住身形,眼神堅定地回道: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啊,這三年的磋磨與謾罵讓我明白,我確實配不上像您這樣的人物。當然,您也無需被我這樣的人拖落泥潭,弄得滿身臟汙。”
謝公府的人,不就是這樣嗎?他們敢如此欺辱她,不就是因為把一切過錯都放在她身上,認定是她將他們謫仙般的首輔大人拉下神壇的嗎?
所以說,她這首輔夫人當不當又有什麼用?
索性七日後,一切都將湮滅,重新歸位。“所以,彼此放過吧,”昭昭想。
她沉吸呼氣,冷靜開口道,“謝首輔要是沒有彆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等等。”謝陵叫住她,他越是這般,昭昭心中那股不適感便越是強烈。
第六感告訴自己,如今的謝陵很不對勁。隻怕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彆有用心。
可越是這種時刻越不能出亂子。
昭昭安慰自己,她出府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何必再費多餘的心思跟他作糾纏?
她抬頭看向天空,府內雜活繁冗,她需要乾的活還有很多很多……
見昭昭轉身要走,謝陵直接攔住。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謝陵一個抓握後,便又重新將她的手牢牢按在身前,“昭昭你錯了,不是我要跟你賭。”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帶起涼意,“而是你必須跟我賭。”
“……”他的話像團亂麻,纏得昭昭開始無法思考。
餘光撇見他那帶著篤定的神色,她的心中漸漸升起一種危險逼近的緊張感。
她沉聲問,“為什麼?”
甚至聲音裡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顫抖。
謝陵眸色微動,起身逼近,衣角垂過地麵發出細微的聲響。
“因為——”
他頓了頓,在昭昭震驚的目光中貼身低語,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砰”的一聲在她耳邊炸開。
他說,“你可以走,你妹妹的死活你也可以不管,但……你父親呢?”
見她倏地放大的瞳孔,謝陵又怎會不知昭遠山在她心中的分量?而他就是逮著這一點,讓她聽話。
“哄。”
一陣嗡鳴。
昭昭腦子裡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斷了,一股恐懼與驚喜交加之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來那天那個人說找到的人,就是父親!
她身子越發冷,“父親還活著……可為什麼會在你那裡,你把他怎麼樣了?謝陵!你有什麼事衝我來啊!隨你怎麼折磨!”
失控。
她還是失控了……三年的做恨夫妻,從不反抗的羞辱,暗無天日的囚禁,她都全盤承受著。
昭昭原以為,與謝陵之間的病態關係很快就會徹底了斷,但她怎麼都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
謝陵看著她瀕臨崩潰的模樣,卻沒來由地笑了。
很喜歡。
無論是發瘋的,痛苦的,憤怒的……還是她那成日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的活人情緒。
他都喜歡的、暢快的緊。
所以,謝陵極有耐心地重複問她:“昭昭,你要不要跟我賭。”
而此時的昭昭,無比憤恨地盯著他,手死死地掐著,那是她的父親,她怎麼可能不跟他賭!
“賭注是什麼?”她問。
謝陵終於得到了預想之中的回答,滿意地勾起嘴角。
“如果你能在後日寅時,更夫敲過第四聲梆子之際,將你父親成功救出去,就算你贏,期滿你父女二人皆可平安出府。”
“若是賭輸……”
昭昭微微呼氣,等著他下最後的通牒,“賭輸了如何?”
“那你這輩子都彆想逃出這牢籠。”
——
翌日清晨,春和景明。
昭昭醒了,挪動著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
身邊的謝陵不知何時去上了早朝,隻餘下殘留的溫熱。
想起昨夜他的癲狂,而她得罪那個狗男人的下場,就是又被他折騰一宿。
“夫人,您醒了?”
聽到動靜的丫鬟進來,個子不高,長相清秀:
“我叫春一,是首輔大人命我伺候您的。您日後的起居,便由我照料了,還請夫人吩咐。”
昭昭點頭。“張嬤嬤呢?”
春一恭敬道:“大人將嬤嬤調去其他院了。”
昭昭心口滯了滯,謝陵這是什麼意思?拿父親威脅她還不夠,還要加上張嬤嬤嗎?
她聲音冰冷,“他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