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偏院內,屋內亮著一絲光,溫暖明煦。
雖然不久前,他與她還鬨了矛盾,但是此時,他知道屋內有人在等著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漣漪。
“你回來了?”
昭昭等了許久,終於等到謝陵回來,她就知道,他會過來。
她拿起桌邊的一個東西,舉到他眼前,“這個給你。”
“怎麼還沒睡?”
謝陵沒接,隻是盯著她微亮的眸子,聲音不自覺地柔了柔。
昭昭聽著他刻意放柔的聲音,隻覺得惡心。要不是為了祖母,她也不會大費周章地做這個。
謝陵見她不說話,這才注意到了她手裡的東西,接過來,疑惑道:
“這是什麼?”
昭昭神色淡漠,“等你娶了新婦後,可以給她吃這個,有利於懷孕。”
話落,她又拿起另一個東西,“這是我做的魚鰾……你待會用這個吧。”
雖然知道自己懷孕的希望渺茫,但是,她仔細想了想,她還是做好措施吧。
畢竟出府在前,她連剩下的一絲希望都不想有。
她覺得自己確實想得太過簡單了,隻想著補償祖母,卻差點誤了大事。
她現在還不能要孩子。她不想讓孩子再像爹和張嬤嬤那樣,成為她的把柄、她的軟肋。
她不敢賭。
她還是丞相府小姐的時候,無意中認識了一個江湖遊醫。
雖是遊醫,但他醫術極其厲害,治好了快瀕死的謝陵。
自己那副避子湯也出自他手,雖然難喝,但是相比其他的湯藥,副作用依舊是最小的了。
至於那魚鰾之物,也是遊醫教過的法子來製作的。
而她給謝陵的那瓶藥,給他未來的新婦吃,也定能很快便讓祖母抱上孫子。
……
昭昭思緒流轉間,並未注意到身旁男人倏然暗沉的麵色。
“所以,你今天在廚房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它?”
謝陵心口酸澀。
他久居官場,位極人臣,看慣了男歡女愛,逢場作戲,又豈能不知魚鰾是何物?
那是夫妻之間不想要孩子,或恩客之間怕中招時,專門製作出來的阻隔套!
隻是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
還是出自妻子之手。
謝陵聯想到她忙碌了一下午,竟然為了不懷上他的孩子,不懼魚腥臭氣,也要親自製作了這物什……
謝陵覺得,他要瘋了。
無論是那瓶有助於懷孕的藥,還是這魚鰾……他都不想要。
她就這麼討厭自己嗎?
連孩子,都不想要。
謝陵眸光微暗,腦海裡飛快閃過一個人影,還是說,隻是不想要他的?
一想到這兒,他心口的酸澀嫉妒就止不住。
謝陵瘋狂壓抑著:
她就那麼喜歡她的那個白月光亡夫嗎?!
……
屋內氣氛陷入死寂。
窗外不知何時落下雨點。
泥土的清香,都難以驅逐這滿屋的沉悶。
昭昭終於察覺到氣氛不對,她茫然地開口:
“怎麼了,是擔心那瓶藥沒有那麼靈驗,還是擔心這魚鰾……我做得不夠精致乾淨?”
不可能啊。
這製作魚鰾的法子,是從遊醫那裡學來的。
昭昭就怕謝陵嫌臟不肯用,所以每一個步驟都是嚴格按照遊醫的法子來的。
她還額外多清洗了十幾遍,手都洗紅了。
見他依舊不說話,昭昭眉頭緊鎖,“你放心,我都是按照……”
“不。”
男人打斷她。
看起來神色如常。
隻是聲音暗啞,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謝陵:“昭昭做得很好、甚好、非常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但昭昭覺得他並不是在誇她。
“時間不早了。”
昭昭看了眼天色,冷漠開口,“你還要做嗎?”
她的聲音很公事公辦,不帶絲毫情感。三年了,她也早就習慣了。
而此時的謝陵,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就連聲音也沾染上一絲怒意:
“自然,今日還未折磨你,我怎能安心入睡?”
……
窗外。
不知何時又飄起來雪。
坑窪地漸漸聚集起雪花,屋外的柏林樹上,一截枯枝被雪壓得微沉。
最終招架不住,“啪”的一聲,重重掉落在地上。
屋內。
昭昭如那殘敗的枯枝,謝陵似那沉甸甸的雪。
……
“唔。”
空氣滯了一瞬。
緊接著,昭昭發覺了謝陵的不對勁,她驀然推開他,“等等,先停下。”
——
片刻後。
昭昭呆坐在床上,盯著謝陵發愣。
因為她沒想到,謝陵竟然對海鮮過敏!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自己給他夾了那麼多菜,他都吃了個乾乾淨淨,唯獨剩下了魚。
昭昭還以為他嫌魚刺太多麻煩,心裡還覺得他一個大男人太嬌貴來著。
“你為什麼不說?”
昭昭有些漠然又有些無奈。唉,早知道會如此,她就不這樣了,肯定會另尋其他法子的。
如今謝陵這樣,她是不是應該出去找大夫?可是……
此時的謝陵呼出一口氣,臉色沉沉,因著難受,好不容易溢出來的聲音,都帶著絲絲暗啞。
“誰能想到你會做這個?”
不過,他確實是有幾分賭氣的成分在的。
“那個。”
“要不然,我們改日再?我先找大夫幫你治療?”
昭昭看著他被打斷後喘著粗氣,難受壓抑的樣子。
心裡愧疚極了。
遂又尷尬地說道,“你要是覺得難為情,那我先幫你看看?我學過治過敏的法子,來你先蒙上眼。”
這件事情畢竟是因為她而起,她肯定是要負責到底的。
當然,她也是為了祖母。
要是真的弄傷了他,謝家可就要絕嗣斷代了,祖母不得傷心死了?
昭昭左瞧瞧右看看,這屋裡好像沒有什麼能用之物。
她摸摸自己的衣袖,從裡麵摸索片刻。
隨後遞給他一方手帕,幫他係在眼睛上。
……
此時。
窗外的雨漸漸停歇。
泥土的清香,卻並未衝散屋內有些曖味的氛圍。
長得極好看的男人被蒙著眼,平躺在床上。
任由麵容嬌俏的女人正跪坐在他身旁,似在仔細瞧著什麼。
低著頭,臉很紅。
“……”
昭昭看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她搖搖頭,試圖拋開那些旖旎的回憶。
在心中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洗腦:
醫者仁心,在醫者眼裡沒有男女之分,隻有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