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除夕年宴便到了。
乾清宮大殿鎏金宮燈映著琉璃瓦上的新雪,將整座宮殿染成暖金琥珀色。
簷角懸掛的冰棱在燭火下折射出細碎光斑,與殿內蓮花燈交相輝映,恍若星河墜地。
謝明棠端坐在鳳座上,金絲繡就的牡丹紋禮服襯得她儀態端方。
鬢邊東珠步搖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目光卻始終落在東側廊柱下的淺藍色身影上。
沈青禾今日穿了月白羽紗裙,腰間鬆鬆係著同色緞帶。
發間彆著三朵玉質鈴蘭花簪,在暖光中泛著溫潤光澤。
她正低頭與身旁的宮女說話,唇角梨渦若隱若現。
她腕間銀鈴隨著動作發出細碎聲響。
那是蕭臨淵親自為她挑選的新年禮物,此刻卻像根細針紮在謝明棠心口。
“昭儀娘娘到 ——”
尖細的通報聲劃破殿內喧囂。
張昭儀穿著赤紅色雲錦宮裝。
繡著纏枝蓮的裙擺拖在青磚上,滿頭金釵在轉身時發出清脆碰撞。
她撫了撫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尾餘光掃過沈青禾。
唇角笑意驟冷,蓮步輕移間已至宴席中央。
謝明棠垂眸掩去眼底精光,指尖在袖中輕輕叩擊三下。
早候在廊柱後的宮女立即上前,裝作收拾燈盞的模樣,不著痕跡地往沈青禾方向推了推。
張昭儀的踉蹌來得恰到好處。
她踩著如意履,在冰麵般光滑的青磚上突然打滑,一聲驚呼後向後仰去。
謝明棠看著她慌亂中伸出的手,精準地抓住了沈青禾的月白裙裾。
“啊!”
沈青禾被拽得向前踉蹌半步,銀鈴手鏈撞在青玉案上,發出刺耳聲響。
張昭儀重重摔在台階上,膝頭立即洇開一片血跡。
她望著自己掌心的血,突然尖叫起來:
“我的孩子!沈青禾你敢推我?!”
殿內嘩然。
蕭臨淵原本在與大臣交談,聽見聲響猛地轉身。
隻見沈青禾踉蹌著幾乎要摔倒,張昭儀則蜷縮在台階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瞳孔驟縮,幾步上前扶住沈青禾,另一隻手輕輕托住她腰肢,觸感柔軟得像團雲絮。
“陛下明鑒!”
張昭儀不顧膝蓋疼痛,膝行至禦階下:
“方才昭妃妹妹推了臣妾,臣妾這才……”
她哽咽著望向沈青禾,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臣妾的孩子才三個月啊!”
沈青禾被蕭臨淵護在身後,聽著張昭儀的指控,眼眶漸漸發紅:
“陛下,臣妾沒有……”
蕭臨淵看著她泛紅的眼尾,心頭一緊。
他轉身望向謝明棠,卻見皇後正一臉擔憂地起身:
“快傳太醫院!”
她吩咐完,又看向沈青禾:
“昭妃妹妹,你與昭儀素有嫌隙?”
殿內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沈青禾身上。
蕭臨淵注意到她指尖在發抖,突然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沉聲道:
“朕親眼所見,昭儀是自己打滑摔倒。”
他掃過張昭儀,眼底泛起冷意:
“若再有人蓄意生事 ——”
話未說完,張昭儀已癱倒在地。
謝明棠看著這一幕,心裡發疼,唇角卻勾起一抹極淺的冷笑。
她知道蕭臨淵不會在宮宴上深究,卻定會以禁足之名護起沈青禾。
正如她算準了張昭儀的妒忌,算準了蕭臨淵的偏愛。
殿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沈青禾身上,將她的身影襯得愈發單薄。
謝明棠望著蕭臨淵為她披上狐裘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沒關係,第二步已經成功了。
第三步,便是等禁軍圍住昭陽殿,昭陽殿眾人混亂的那一刻,在沈青禾最愛的鈴蘭花圃,灑下藥粉。
沒有孩子的寵妃,終究隻是無根的浮萍。
“起駕。”
蕭臨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抱著沈青禾走向殿外,衣擺掃過張昭儀時,帶起一陣冷風。
謝明棠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忽然輕笑出聲。
東珠步搖在月光下劃出細碎銀弧,恍若陰謀得逞的微光。
一個沒有孩子的寵妃,是對皇後沒有威脅的。
而她謝明棠也能從這件事情中完美隱身……